无根水从天而降,也不知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我只觉得浑身脱力,难以站稳,只得伸手扶上身边的人,含糊了一阵,才哑声道:“我以为他对我的喜欢,总归有些不一样。可如今看来,那是逢场作戏也好,是真的喜欢也好,也都不过如此。咳咳……”肩膀在咳嗽中有些抖动,我捂着嘴看向他,继续道,“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咳咳,你说的没错,咳咳咳,宋诀他……并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他的手突然抬起,停在半空,却久久没有下一个动作,就在我以为他的手要落在我的肩头时,他却收回去,冷冰冰道:“世人将情欲看得太重,却不知情欲这种东西里,本就没有几分是真,你修佛那么些年,竟还不能看透,如今这般下场,也怨不得别人。”
我无力地看着他,冲他牵动一下唇角:“你一定没有爱过一个人。情欲这个词为什么将情放在前头?因有情才会生欲,若无情,又怎会有欲?”缓了缓,道,“皈依佛法的,都是不能在情欲里获得满足的,自然将情欲看得比空还要空……咳咳咳。”
咳嗽一阵,将手抬到眼前,看着手上的血渍,苍白地一笑。
“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人,便再不愿信佛了。”
男子蹙眉将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将我的手捉到眼前,道:“伤成这样,还这么多废话。”说着抬手拉起我脑后的兜帽,拉着帽檐盖过我的脑袋,牵着我沿原路折回,“你和宋诀的尘缘从今日便断了,日后你不要再想他。”
不知为什么,我竟觉得他的这句话比寻常时候都要温和。
我跟上他的脚步,良久,在渐大的雨声中回答:“好。”
熟料,刚走到一个转角,便觉身畔男子的手紧了紧。
我从恍惚中抬头,看到前方的路上,不知何时已出现十几个握刀之人,统一着玄衣,披银甲。
男子护住我往后退去,刚一转身,便僵在原地。
退路早被封上。
我脑壳抽痛,眼皮跳得厉害,只见面前的将士往两侧让开,为谁闪出一条路来。
紫袍银带,清隽眉眼,像是有大漠的飞雪落入他的眼中,将如墨的眸子洗得清净而冰凉。
那是我认识的人,是我一直在想着的人。
他手中执一把未绘伞面的六十四骨纸伞,目光在我的身上顿下,随后转向我身畔的男子,脸上殊无笑意:“你带着我的女人,躲了我这么些日子,却又亲自将她送到我的面前。”悠悠评价,“你,倒是挺大的本事么。”
再看身侧,在我面前向来唯我独尊的男子,此刻眼中却有些畏惧。
他惶恐道:“主……”
不等他将话说完,宋诀已命令我:“岫岫。过来。”
我隔着雨帘同他对视,这世上再没有其他的事物,也再没有别的声音,当他喊出我的名字,我再一次确认,这是我爱的人,是我没办法离开的人。在他的面前,所有的骨气都不要了,所有的决心也都不要了。这个世界这样大,有各种不同的美景,可是我却只想到有他在的地方。
我抬脚朝他行去,没有任何人阻拦,却在行到他面前不远处时,被脚下的石板绊了一跤。他迅速上前一步,将我揽入怀中,手中纸伞也不要了,放任它飞出很远。我在他怀中抬头,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宋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