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慎之又慎地服侍着妙影。
忽然,软榻上的妙影,身体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她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一声压抑着巨大痛苦的闷哼,从她紧咬的齿缝间溢出。
夏云安梳理长发的动作猛地停住,他紧张地看着妙影,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头发。
“殿…殿下?”
妙影没有回答他,她只是用一只手,紧紧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张原本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苍白。
一股庞大而又混乱的魔法能量,在她体内不受控制地奔涌着。
那是四百多年前,长垣崩毁之时,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所留下的法术反噬的余波,两百多年前的二次地震带来的长垣崩毁更是让伤势变得无法收拾了。
这股力量如同跗骨之蛆,数百年来一直潜伏在她的身体深处,不断地侵蚀着她的神力和生命。
每一次当她试图动用更深层次的力量时,这股旧伤便会复发,带给她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苏醒之后,虽然轻易地击退了北方的混沌叛军,却没有深追,击溃了皓月林的绿皮大军,却没有进去围剿,如今她也没有直接选择最快速度南下,亲自动手彻底碾碎盘踞在南方的夏海峰。
因为她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高强度的战斗了。
她需要时间来恢复,需要时间来平息体内那股狂暴的能量,按照原本的计算来说,应该还要大约两三百年的时间才能恢复。
但眼下的震旦,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了。
北方的长垣虽然暂时稳固,但混沌的威胁依旧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再次落下。
西方的绿皮虽然被打散,但根据上古时期的情报,只要那些绿皮还在山林里,它们迟早会卷土重来。
而帝国之内,因为那场由奸奇所主导的阴谋而引发的政治动荡,更是将整个夏家皇朝的统治根基,都动摇了。
龙帝重伤未愈,伤远比她重得多,无法出面主持大局。
其他的兄弟姐妹们,要么身子骨不如她,要么……
妙影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数千年前,那个血色的黄昏。
南皋之外的平原上,她最敬爱的大姐,魂龙诗阎摩,在奸奇那恶毒的诡计之下,将屠刀挥向了自己忠诚的部下。
当她从那可怕的幻术之中清醒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而自己,当时镇守南皋的自己,在看到一支恶魔大军冲向长垣时,也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攻击。
她至今还记得,当那致命的雷暴,撕裂长空,击中恶魔统帅的身体时,对方眼中那由震惊、痛苦、悲伤、以及最后解脱所混合而成的复杂眼神。
她也记得,当那该死的幻术消散,她看清自己亲手杀死的,正是自己遍体鳞伤的姐姐之时,那股如同坠入冰窟般的绝望。
父皇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他只能用他的神力,将大姐那破碎的灵魂,与整个震旦的土地绑定在一起,让她成为了守护亡魂的冥界之主。
自那以后,她,飙龙妙影,便担起了守护长垣的重任。
如今姐姐的灵魂没有回应,只有她自己了,作为昊天龙帝的次女,她必须撑起这个即将崩塌的家。
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地袭来。
妙影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身下的软榻之中,紫色的丝绸寝衣,被她抓出了一道道褶皱。
“殿…殿下…您…您怎么了?”
夏云安看着她那痛苦的模样,声音中充满了惊慌。
妙影没有理会他,她只是咬着牙,调动起体内为数不多的宁和之气,一点点地,去平复那股狂暴的法术反噬。
良久,那股来自法术反噬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才终于缓缓地退去。
妙影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巨龙的咬合力,让她在剧痛之下,口腔轻微出血了。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紫色的眼眸之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光,电光闪烁。
她坐起身,将垂落在肩头的白色长发,随意地拨到身后。
“继续,夏家的七皇子。”
她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不过压抑的来自法术反噬的痛苦,仍然让她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夏云安不敢多问,只能拿起梳子,继续他刚才未完成的工作,为飙龙殿下继续梳理她白色的长发。
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变得更加的小心,也越发的轻柔。
不知多久之后,有力的龙爪将夏云安向床上一拉,随着轻纱床帘闭合,宁合之气便在阴阳双风的融合下越发旺盛了。
而就在妙影的舰队,在阳之风的推动下向着伏鸿城的方向全速前进的同时,伏鸿城之内也在进行着紧锣密鼓的备战。
埃斯基和他手下的工程队,日夜不停地在城内城外修筑着各种各样的防御工事,以等待妙影大军的进攻。
夏海峰和他麾下的玉血族们,联合着莱弥亚的午夜贵族们,则一遍又一遍地操演着那些还不甚熟练的火枪阵和炮兵阵地。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紧张而又压抑的战争氛围之中。
但无论是埃斯基,还是夏海峰,都没有发现,在这座看似已经固若金汤的城市之中,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眼睛。
他们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城市的阴影之中,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一点不漏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们是震旦的内卫,是皇帝最忠诚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