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垂下头,细密的发丝垂落在楚阑舟的耳畔,激起一阵麻痒,语气极尽温柔,像是在说最为热烈的情话:“阑舟,和我一起共赴黄泉,好不好?”
耳鬓厮磨间,梅花暗香浮动,一丝一缕勾着人的心弦。
楚阑舟听着宴君安的神经质般的絮叨,叹了一口气。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非她所愿,但她在其中也的确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得解决。
可究竟要怎么样解决呢?
宴君安显然是疯得不轻,他兀自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就连身上的香气都沾染了几分悲戚,楚阑舟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宴君安是个正经修者,若是惹了执念生了心魔后果不堪设想,楚阑舟重重叹了一口气,而后一把拽起宴君安的头发,逼着他同自己对视,认真摇了摇头。
“不,我不想。”
楚阑舟道。
这场荒唐的囚禁到此为止。
如果楚阑舟不愿意,这世道没有人能够囚禁得了她。
宴君安怔怔愣愣的,也不反抗,好像听进去了一点,眨了眨眼睛,有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阑舟,你待天下人那样好,可为何却偏要待我如此残忍。”
世人皆知道楚阑舟成就了宴君安的剑尊之名。
可宴君安对楚阑舟而言,又是什么。
魔道和剑道差距太大,修行魔道者,有极大可能会逐渐被力量掌控,蚕食心智,最后沦为彻头彻尾的魔物。
可摆在楚阑舟面前的只有这条路,只有这条绝路。楚阑舟当年对自己的选择也没有把握,她便放了一把利刃。
宴君安是她飘行于无垠大海航船上的一支锚,是当年的剑阁小师妹楚阑舟悬在如今魔尊楚阑舟头顶的一柄利剑。时刻坐于长庚峰之上,若楚阑舟偏离了航道,便会出鞘。
可这对宴君安而言算是什么呢?
日复一日等待着心爱之人可能出现的那个可能性,日复一日坠入更深一层的绝望之中。
……
然后一次又一次,亲手了结自己的爱人。
楚阑舟松了手,轻轻替他抚平额前的碎发。宴君安此时再也没有坐于剑阁之上的矜持,他的眼泪落了一滴,其余的被他尽力忍在眼眶之中。
可湿漉漉的泪水还是沿着睫毛落到了楚阑舟的指尖,又顺着指尖滑落到她的手心,攒起了一小窝深泉。
宴君安压着嗓子,竭力忍住哽咽:“你从前与我说过执剑人的故事,你说我们在走一条必由之路,你也描绘过路尽头的景象,可你从未说过,等这条路走到尽头,那把剑会如何?”
楚阑舟抚弄宴君安发尾的手顿了顿。
飞鸟尽,良弓藏,莫说是修真界,就连凡间的那些忠臣良将都逃不过被肃清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