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国师,”姜时堰看着从与他第一次相见,直至如今,都未曾改变容貌的身前人。
在话语稍稍一顿, 后有深吸一口气,但又因室内温度过低, 以致身体不适,猛地咳嗽了几声后,才是再有闷声问道:“如今可得安好?”
“仰赖陛下之福,”陈寻低垂着头,语气微显恭敬恳切之意,低声回道:“臣近来,一切尚算安好。”
“一切安好,”姜时堰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后又抬手握拳,堵住唇齿,再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道:“一切安好,那便好。”
“国师可是我姜国定海神针,万万要爱惜自己身体,切不可出事……”
姜时堰说着,又抬手取过一方手帕,擦了擦因刚才身体剧烈晃动,而不小心沾染上墨汁的衣袖,可因着墨汁浓稠,加之衣袖吸墨过多,在反复擦拭两下后,不仅衣袖未曾干净,反倒是将手帕有得晕染化黑。
也是如此,在有沉默半晌,姜时堰方是将手帕往桌上一放,面上神色也稍稍低沉下来,轻声自嘲道:“人老便不得不服老,如今朕这般模样,倒是让国师,看笑话了。”
“臣……”陈寻张了张嘴,可在吐出一字后,他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知他与姜时堰初相识时,对方正值壮年,虽身困梁宋倾轧之中,但眉宇间,却没一丝一毫因姜国积弱积贫,而无措惶恐之色,对方身上有着的,是为一股昂扬向上,敢与天斗的桀骜之气。
也是因此,陈寻才会选择与对方合作。
而姜时堰,也未直辜负陈寻的选择。
这数十年来,对方倚仗着自己所给出的消息,又靠着他自身的才智谋略,就这样将姜国,从一中等国家,硬生生带到了大国,至强大国,而后成为大一统之国。
陈寻始终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对方身着玄衣,披以苍龙大氅,头戴十二流冕冠,腰配倾天下千计巧匠,耗时三月所制的环龙吞日佩,于九重高台之上,高声言喝“天下一统,万民朝姜”的雄伟壮景。
可如今……
陈寻低垂着眸,没有看向姜时堰,但余光中,还是隐约可见对方那已如苍老枯木一般的手。
短短数载,怎得老苍至如此。
陈寻唇齿紧抿,眼中也再有闪过一抹感伤之色。
若说张无伤之于他,是为熟络之人,故他会为其感伤。
但这份感伤,在陈寻这,绝计不会持续多久。
一来他与张无伤确实未曾熟络到挚友的份上,二来也是他在这数十年里,已见惯身边之人死/去,他早就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这!仅是针对那些相识但联系不多的人!
若是如今将张无伤,换为姜时堰。
换为这个与他并肩同行数十年,彼此相知相惜,虽为敌,但又为友的姜时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