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拓:“不远,出了宅子向东走,就能看到一条河,沿河朝上游走三四公里吧,就是一口不大不小的瀑布,上一次我就是在那里找到恶鬼的。”
这么说,那巴赞家的人应该是一直养着那只恶鬼呢,不然的话,如果它真像丹拓说得那么警惕,就不会住在离公路只有三四公里的地方。
能让它留在附近的唯一原因就是,这里有充足的食物。
回头想想,这似乎也合乎常理,不管怎么说,恶鬼毕竟是巴赞家的孩子,既然巴赞家的人不忍心杀它,自然也不忍心让它一个人在林子里挨饿。
说什么到了冬天才把家畜放进山林,恐怕都是巴赞家的人编造出来的幌子。
我回头看了眼被俞老板控制住的老太太,对丹拓说:“怎么处置她?”
丹拓皱了一下眉头:“我现在也没想好,看她那样子,应该也中了降头,我估摸着吧,她给别人下降,可能也是迫不得已,她中的是一种很特殊的玻璃降,这种降头术,是可以控人心神的。唉,老太太变成这个样子,恐怕也是因为被别人的术篡改了心性。”
我就问丹拓:“她身上的降术好解吗?”
“非常难解,”丹拓摇了摇头:“老太太本来就是个降头师,还中了别人的降头,这个下降的人,修为至少是她的三四倍,不好对付啊。”
我拿过李淮山手里的手电,朝着地窖里照了照,养在里面的鸡果然都是一副膘肥体胖的样子,看样子吃了不少好东西,我拿光照它们的时候,它们养尊处优惯了,也没心情理我,一个个气定神闲地卧坐在地上,只有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鸡扑腾着翅膀叫个不停。
随后我又凑到老太太跟前看了看,她身上的念力很浅,但在后颈和背部相连的一小片区域,却发散出很重的阴气,阴气中,还带着一丝薄薄的鬼气。
我对降头术了解得不多,但大概能猜出来,丹拓所说的玻璃降,应该是靠鬼物来下降的。
我是阴差,手中还有一块半幽冥通宝,对付鬼物有先天的优势,丹拓帮老太太解降的时候,我应该能帮上忙。
可目前来说,我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办。
大眼看了看老太太的情况,我又问丹拓:“她能撑多久?”
丹拓想了想,说:“她现在只是受到了鬼皮降的反噬,好在老太太修为不深,下降也不算太狠,反噬不重。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撑个两三天吧。”
我点了点头:“我先去找恶鬼,你等我回来再给老太太解降。”
丹拓“啧”了一声,赞同地点头:“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在这之后,我就没说废话,快速回到屋里收好了阳线,又跑到地窖里抓了四只鸡出来。
丹拓解开了上衣的扣子,从怀里摸出一个用黑布扎成的小包袱,我站在他旁边,眼看着他小心将包袱打开,里面摆满了一根根七寸到九寸长的银针,还有几个用头发混合干草扎成的人偶,以及一些装着不知名液体的小瓶子。
这时温老板也进来了,他朝着摊在地上的东西看了一眼,咂了砸嘴,说:“连祖传的东西都用上了,看样子挺麻烦啊。”
他这番话,相当于白说,但凡解降,就没有不麻烦的。
我从老仉家的典籍里看到过,降头师在给人下降头的时候,要先收集苦主的信息,所谓信息,就是头发、皮屑,甚至是一些从体内排出的污秽,他们会借助这些东西,让术法和苦主达成某种命理上的联系,其实说白了,降头术就是一种比较复杂的小改命术,这种术法本身就是篡天命,逆天理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中原的宗门大多将降头术看作邪术,只不过术法本身没有善恶之分,是正是邪,全看施术者本身的人品心性,当然,这是题外话,多说无意。
由于降头术本身就是和苦主的命理相连的,一旦有人帮苦主解降,解降人就相当于将自己的命理掺和进了苦主的命理之中,这样一来,苦主身上的降头术,就会同时施加在苦主和解降人身上。
而且只要苦主身上的术法转移到解降人身上,下降的人立刻就能感应到,加上降头术本来就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术法,一旦种在苦主身上的术被解开,下降人必然会受到反噬,轻则修为尽失,重则性命不保。
以至于每当降头师发现有人要解开自己的术法时,都会动用大念力来阻挠,这种事可是关系到自家性命,少不了要以命换命,下降、解降,双方斗个你死我活。
所以,除非是有大修为的人,一般的修行者,轻易不会帮人解降,毕竟是拿命换功德的买卖,一般人谁愿意干?
说句实在话,丹拓身上的念力算不上精纯,他当然也算不上有大修为的人,可看到有人种了降头,他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上来就要帮人解降。
所以说,术法无善恶,正邪全看人么,丹拓修得是中原宗门眼中的邪术,可他这个人,却是有大慈悲心的。
丹拓为对方解降的时候,我和温老板就站在旁边观摩,就见他先是抽出一根银针,一边念念有词的,一边小心扎破了对方手臂上的几个脓包。
这些脓包都像是被吹大了的肥皂泡一样,只要轻轻一扎,瞬间就会炸裂,腊红色的脓血顿时迸溅到了丹拓身上,江老板丝毫不敢迟疑,连忙捏出一小撮药粉,洒在了丹拓的头顶上。
我怀疑这些看上去很像药粉的东西,应该就是一个个肉眼难以辨认的小虫子,它们一落在丹拓的头顶上,就顺着头发间的缝隙钻了进去,眨眼间就不见了。
随后丹拓就开始大量出汗,豆大的汗珠先是浸满了他的额头,又顺着鼻梁两侧快速向下淌,不一会就将领口和胸前的衣服洇湿了一大片。
好在脓血没有对丹拓造成什么影响,他时不时地抬手擦擦汗,一边掐着手诀,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文。
可即便是在丹拓念咒的时候,我也没感觉到太多的念力,他只是在丹田处凝聚了一丁点带着阴气的灵韵,又通过经络,将这口灵韵散布在手心和额头上,我看不出来这么做有什么用。
刚开始的时候,丹拓的眼睛还微微眯着,过了几秒钟之后,他却突然睁大眼睛,又快速捡起一个只有小拇指粗细的玻璃瓶子,扒开瓶塞,将里面油脂一样的液体全都洒在了地上。
这些液体落地之后,先是快速朝着周围扩散,可没等散出多远,又慢慢凝聚起来,凝成一颗很大的水珠,顺着地面,朝那个满脸长灰毛的人滑了过去。
水珠顺着他的肩膀爬了上去,到了肩膀处,才慢慢摊开,一点一点地浸入了皮层。
就见那人的身子猛地一颤,接着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从嘴里吐出了大股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