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在心眼上的造诣太浅,面对这种城府太深的人,还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李淮山好像有心事,从前到后一句话没说,这时端起了茶杯,正要喝水,房门那边就传来了拧动钥匙的声音。
循声望去,就见屋门被慢慢推开了,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手里拎着纸袋子,侧着身子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这人长得其貌不扬,浑身上下还透着一股子慵懒,同时我留意到,他的右手食指和手腕异常粗壮,在食指的侧面,还能隐约看到一段厚厚的茧子。
他走到鞋柜处换了拖鞋,随后才转过头来,朝沙发这边看了一眼。
刚一对眼的时候,我隐约感觉他眼中似乎有精光流露,但很快,这道光彩就消失无踪了,代之以一种十分洒脱的淡然。
眼前这个人,我也看不透。
“是若非吧,”对方走过来,将油纸袋放在了茶几上,笑着对我说:“你的事儿二爷都告诉我了。”
我站起身来,客气地叫一声:“六姑父。”
实用问我:“听说你要在城东那边开个饭店?”
我不会说谎,只能实话实说:“这是二爷的想法,我也是回来以后才知道,他在城东那边盘了块地皮。”
实用手里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就笑了:“要么说仉家有钱呢,城东的地价这两年一直疯涨,二爷拿了自己的一点积蓄出来,就能盘下好大一块地皮,真是豪气啊。”
刚进门的时候他脸上也带着笑,可那时候的笑容,却总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生疏感,现在他脸上的笑容,总算多了一点点热情。
只不过我实在看不透这个人,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我对基建这一块没什么了解,按说你要开饭店,不该来找我啊,”他一边走到我身边坐下,一边说着:“要是饭店建好了,经营上的事,我倒是可以给你出点主意,不过至于生意最后做成什么样子,还得靠你自己。”
说完这句话,他又没头没尾地问了句:“阴差是不能说谎的,对吧?”
我笑着说:“不是不能说,而是不会说。其实我小时候也不是没说过慌,可每次都被人戳穿,吃的亏多了,也就不敢再说了。”
“哟,那可麻烦了。阴差不会说谎……吹牛总该会吧?”
“说大话和说谎,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
“那倒也是。你有这样的特质,的确不太适合做生意啊。”
我无奈笑了笑,实用也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只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道笑容在我看来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在不停地试探我,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李淮山刚才还闷着一张脸,这会儿听说要去市北,脸上立即浮现出了一丝疑惑:“去水泥厂干什么?”
我也没解释太多,只是说:“去见个人。”
仉亚男随口问了句:“晚上在家吃吗?”
“不一定,看情况吧。”
一边说着话,我就拉着李淮山离开了店门。
仉亚男刚才应该和李淮山吵过架,我拉着李淮山向外走的时候,还看到他脖子上有两道很细的指痕,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仉亚男赏给他的。
吵架归吵架,他们两个毕竟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此时见李淮山要走,仉亚男好像又有点舍不得,前后脚地跟了一段路,才闷闷地回去。
一直到出了老巷子,我才开口问李淮山:“你和仉亚男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见面就吵架?”
李淮山也没具体说是怎么回事,只是闷闷地嘟囔了一句:“这种事有什么好打听的!”
见他不想多说,我也就没再多问,带着他到修车厂提了车,就直奔市北区了。
毕竟是去找人家取经,就这么空着手确实不太好,途中我还找了一家商场,为从未蒙面的六姑买了点礼品,路经果蔬市场的时候,还跑去买了两袋应季的水果。
水泥厂的宿舍区就坐落在两条大路的交界点上,非常好找,我和李淮山前后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大包小包地来到了实用的住处。
给我们开门的,是一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似乎认得我,自打门一开,就一直微微地冲我笑着,可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来就来吧,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女人一边客道着,一边引着我和李淮山到沙发前落座。
我不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六姑,怕叫错了,也不敢随便称呼人家,只是试探着说:“这地方确实比仉家老宅清净,怪不得不愿意搬回去住呢。”
女人笑了笑:“不是我不想搬回去,在咱们仉家,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是死是活全靠自己本事。好歹前两年单位分了套房,要不然我们这一家子人,到现在还租房住呢。”
错不了了,眼前这人就是我六姑,怎奈仉家的人太多,我回来的时间太短,根本认不过来。
从六姑的话里,我也大概能听得出来,她对于老仉家,是有些怨言的。
“你们喝什么茶,我这小家小业的,也没什么好茶叶,只有碧螺春和铁观音,都不是上乘货。”
六姑一边说着,一边弯着腰,从茶几下面拿出了几个茶盒。
“我们俩不渴,六姑不用忙活了。”
“那可不行,要是没招待好你们,回头二爷再怪罪。”
玩笑话,六姑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我们两个也没往心里去。只不过我隐隐有种感觉,好像她一早就知道我今天要来似的。
六姑拿来暖壶,帮我们沏上茶,我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