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摆着一张幸灾乐祸的嘴脸,非要在我伤口上多撒两把盐。交朋友就得交这样的!”
等到手里的盐都撒得差不多了,实用大手一挥,扬长而去,我和李淮山只能干瞪眼。
人家毕竟是长辈,你不干瞪眼还能怎么着?
等仉亚男火消了,我和李淮山又跑到家具城买了板材和水泥、沙子一类的东西,回家把所有的地板砖全都拆了准备重铺。
得亏我们在家具城混的熟,不然真歇菜了,要是外头的人在这个点跑去买瓷砖,所有店家都关门了,到哪买去?
而且人家仉亚男说了,必须在这周末之前把地面处理好,旧货店里的地砖很老了,现在根本找不到对应的型号,单纯的修补肯定没戏,只能全部重铺。
关键是我们转了几个店,基本上家家都没有存货,要想买到砖,只能提前预订。后来还是老鲁给我们找了一家很贵的牌子店,正好前段时间有个客户刚刚退了货,店老板一转手,全都卖给我们了。
说实话我到现在也觉得,那家店的老板可能把我给坑了,不就是地面砖吗,你至于卖那么贵!
看着银行卡上的数字跟泄洪似地往下掉,我这心里头,简直能渗出血来。
不用说,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李淮山就变成了建筑工,修行也放下了,一直在仉亚男的监视下埋头苦干。
而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却一直逍遥法外,等我们把地板砖铺完了,实用也没露个脸。
铺完砖,还要等泥浆干透才能住进店里,仉亚男一早就搬到江老板家去了,直到地面修好的当天晚上,我才跟着李淮山住进了烟草店。
等砖干好了,还得给柜台重新包一层皮,顺道把店门也给换了,后头要折腾的事,还多着呢。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段时间我可能就是八字和黄历不合,就连我入住烟草店的第一天晚上,也没能消停一会,二爷当晚就打来了电话,说杜康明天一早要赶火车回贵州,让我去送站。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开车来到了滨海开发区。
杜康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我开车拐上北海路的时候,他已经在路旁等着我了。
杜康将行李放进后备厢,上车的时候,怀里却还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布包。
我记得他来渤海湾的时候,身上没带这么个东西,就脱口问了句:“这是什么呀?”
杜康望着车外的风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骨灰。”
我摇开车窗,点一根烟,吐出一口很长的烟云:“这么快就走了?”
杜康无奈地笑了笑:“世事无常啊,本来我还以为,她至少能活到清明节,没想到这场丧事来得这么快。”
“送她去贵州?”
“夫妻合葬,这是老胡的心愿。”
我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我和杜康都闷着,一句话都没说,一直到了火车站入口,杜康下车的时候才说了句:“成长速度太快,有时候也未必是好事。”
我依旧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杜康走了,我不想在人流密集的火车站待太久,一个人开着车,来到了西站口。
相对于人满为患的东站口,这里只有稀稀散散的几个行人,我心里有些沉闷,就将车停在路旁,点上一根烟,站在离公交站不远的空地上,看着一辆辆车子从出站口开走,默默发着呆。
老胡的事,至今也是我心里的疙瘩,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在意老胡,可在意了就是在意了,这种事也不是以自主意志为转移的。
初生的太阳变得愈发明亮了,早春时节,空气中还透着浓浓的寒气,刺眼的光线铺洒在路的两端,竟也能给人一种柔和的暖意。
抽完一根烟,我又点上了一根,烟云顺着鼻梁渐渐上扬,视线随着越来越密的车流,快速流转着。
当视线顺着车流一起开到了路口,在温和的阳光中,我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要说缘分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本来我以为,两年前和邵可唯的那次偶遇,也许是命运对我开的一个玩笑,那时候我一直在想,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就如同沉默在大海中的两座孤岛,就算视线可以穿越地平线,站在一座岛上,也无法看到另一座岛的样子,只不过在某年某月的一次海市蜃楼中,两座岛短暂地重叠在了一起。
可是现在,这无比遥远的距离,竟又一次缩短到了咫尺之间。
那个在寒风中稍显瘦小的身影,那个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的身影,竟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车流蹿动,每一辆车子仿佛都有了生命,那个瘦小的身影在路旁徘徊着,似乎在等待什么,像是一个在等待花海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花海”这个词,只不过每当想起那时的情形,这个词汇都会莫名的从我心中浮现出来,几乎不受控制。
时隔很多年以后,小唯曾对我说,她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书包里曾带着一本海子的诗集,里面有一首她最喜欢的诗,名叫《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在零九年的那个早春,我还没有看过这本诗集,但仿佛有一种冥冥中的力量,让我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她的心扉。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邵可唯面前的,只记得回过神来的时候,已能感觉到她轻盈的气息。
“邵可唯?”我站在她身后,轻轻唤了一声。
她捋了捋鬓间的长发,慢慢转过头来。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让那双明亮的眸子闪烁出明媚的光泽。
她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我,良久,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怎么是你啊?”
两年了,我以为她已经忘了我,没想到她还记得。
看着她的笑容,我也忍不住笑了。
回想当初,小唯那时的笑容,更多的,是含着害羞的礼貌,而在那一刻,我已下定决心,去追求眼前的姑娘。
她是我这辈子追过的最后一个姑娘,现在是,以后依然会是。
一转眼九年过去了,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还有几个九年,我只知道,芳华已然快要逝去,青春只剩下了最后的尾巴,我只记得,那一天,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