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伦顶着泰瑞充满渴望的眼神,让这个总是臭着一张脸的半精灵战士来保护他们,不是没有理由的。
完成咒语的那一瞬埃德回身面对敌人,没有去看落日的最后一丝光线里逐渐消失的裂痕。他能感觉得到,混乱的空气像失去了方向的鸟儿,有片刻的茫然和凝滞。但很快,一切恢复正常。
除了倒在他脚边的那一个,其他几个法师都躲在远处,尚未察觉到异常……或者即使察觉也难以置信。近身攻击的战士们,则有着埃德熟悉的沉默与敏捷。
蜘蛛啊……他想。张开的双手向前推出,巨大的蛛网将所有的敌人裹得严严实实,延伸出的细丝灵活如触手,迅速将远处的法师们拖到近前。
在这个“不能施法”的地方,没有人对魔法准备任何防御。
过于震惊的法师们瞪大了眼睛,埃德所惊讶的却是泰瑞不可思议的力量——在这个风里藏着混乱的魔法之力的地方,再高阶的隐身术也会被轻易撕裂,泰瑞却能用一瓶药水解决问题。
这甚至都不是隐身药水——埃德留意过,他没有在细沙上留下半点脚印……这可不是凭他自己的力量能做到的。
他觉得在那段时间里他似乎并不处于这个世界……那感觉实在难以描述。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问问泰瑞这到底是什么法术,却隐约知道,他能得到的答案,大概依然只有一句“不能说”。
“……你发呆发够了吗?”吉谢尔不耐烦地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埃德眨眨眼,冲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这短暂,但是十分成功的合作之后,半精灵浑身的尖刺似乎收起来了一些。
能认识新的朋友,总是值得高兴的事。
白色砂砾堆积在黑色礁石间。日复一日,海浪将它们推上来,疾风又将它们带走,留下的始终只有薄薄的一层,像初冬落在山巅的细雪,人踩上去,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痕迹。
但法师原本也无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他在礁石间从容而行,仿佛走在尼奥城石砌的街道上。没有人看得出他内心的不安——不能施法,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比还是一个对世界一无所知的稚童时还要脆弱。
然而一路上,除了如刀般刮过他的脸颊的风,并没有什么阻拦他的去路,直到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才有一个黑影从礁石间飘了出来。
法师停下脚步,在那黑色的斗篷之下,找到他似曾相识的面孔。
“斯托贝尔大人……真是意外。”来者向他行礼,举止恭敬,神情平静,只有微微紧绷的声线透露出一丝紧张:“您怎么会来这荒僻之地?”
斯托贝尔记不起他的名字——大法师塔里来来去去的法师太多,这个脸色苍白、颧骨略高的中年男人能让他觉得有点印象,就已经十分难得。
“我在虹弯岛听到一些令人不安的传言。”他直言,“说怒风之门已经成为黑帆海盗的巢穴。”
“……那怎么可能!”对方露出恰如其分的惊讶和恼怒,“我奉大师之命看守此地,五年来除了为我送补给的弟子,你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人。”
“是吗?”斯托贝尔随口问着,无法掩饰其中的讥讽——他看起来有这么傻吗?
“我也的确没看见什么海盗。”他漫不经心地说,“但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带我去看看那道裂缝如何?”
中年男人在突然袭来的怒气中紧闭双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他早就知道斯托贝尔不会那么好打发,只要拖上一点时间,自然有人把所有的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
但或许是在这里待久了,他不再能像还在大法师塔时那样善于忍耐。他有自己的手下,在这样的无人之地,对付一个不能施法的法师,事情结束之后把尸体往海里一扔……神不知鬼不觉。
哪怕他是塑石者的弟子又如何?伟大的塑石者,毕竟已经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