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笼罩了万岳天宫,从古城方向不断蔓延而来的打斗声,不出片刻驱赶了黑夜的沉寂,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其间掺夹着那愤怒和狂燥的戾气将万岳天宫彻底的覆盖起来。
这是一场最终都无法逃脱的争斗,结局只有一个,以一方消失罢手,对于这个结果,早在殷从浮带回宁瑶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确定了,所以殿内二人并不意外……
风绝羽凝视着言德,对外面传来的打斗声不屑一顾,目光冷冷直视中,言道:“我没功夫陪你在这儿怅然若失,我只问你一句话,宁瑶和殷从浮在哪?”
言德语顿,神色间流露出坚决的意味,二人四目相对半晌,风绝羽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句话算是白问了。
言德既然老谋深算到自己会猜到他放弃了对周南境覆灭的想法,就一定会留有后手,他暗中让宁瑶和殷从浮逃脱,就是为了酝酿以后的复仇风暴,此时问他宁瑶和殷从浮下落无异于多此一举。
只是风绝羽仍旧不死心:“你用万岳天宫数万弟子保全宁瑶和殷从浮,这么做值得?”
言德笑了笑,义正言辞道:“莫说万岳天宫弟子数万,便是数十万、数百万,又曾如瑶儿不世之才,蝼蚁再多也是蝼蚁,牺牲了他们,保住了瑶儿,万岳天宫总有一天会再临决顶,这笔买卖绝对是值得的。”
风绝羽闻言,目光阴冷的一缩,他没想到,言德居然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拿数万人的性命跟宁瑶一个人作比较,还言之凿凿、不以为耻,其心之歹毒,优胜那向东河千倍万倍。
“哼。”风绝羽笑了,笑的很讽刺:“天宫弟子真应该听听你这掌舵人的话,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性命尚且不如蝼蚁,他们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言德微笑如常,不受风绝羽言辞蛊惑:“每个人出生之后宿命就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命运如此,老朽又有什么办法。”
风绝羽无语一笑:“呵呵,怪不得天宫上下都是一副嘴脸,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既然如此,你也没必要活着了。”
“你想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吧。”言德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大的笑话,不经意间,一股充沛的灵法神力在体表弥漫了起来。
云水滔滔,言德对“啸海流”的悟性远远比宁瑶还要高上一筹,哪怕此刻他负重伤未愈,仍旧给人一种十足的压迫感。
只不过在风绝羽看来,此番反抗,无异于苦中作乐、螳臂当车,因为在他决定跟言德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拥有了充足的信心可以完败言德。
风绝羽笑道:“恰恰相反,要杀你很容易。”
言罢,风绝羽骤然化作一团飘渺无垠的灰雾,那灰雾又突然间变成了一把灰色的雾剑,不见风绝羽如何动作,其人便消失在原地,而后的一息时间内,言德从那视死如归、试图同归于尽的想法中渐渐剥离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胸口处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以及满腹震惊和恐惧的表情……
“你……”
夜,风行万里,愁云惨雾,烛影暮沉……
银色的光华似如碎星点点洒向西山原野,翠浓的树林涣发着轻郁的气息,大地万籁俱寂,恍如抵挡着夜阴影的压迫,想去涣发最迷人的、更沉醉的夜景……
夜,风来,却摧毁了这一切,愁云翻滚,宛若亘古沉睡于天空的巨兽缓慢苏醒,将风声逐渐的扩大,半晌雷音初现、由远惊鸣而至,彻底破碎了夜……
一如往昔般平静的万岳古城,深夜迎来了朴素的安静,中央直道尽头那巍峨的山门,象征着神圣般伫立在愁云之下……
一夜,仿佛动摇了……
金碧辉煌的天宫大殿内,数盏烛火发出孱弱的光芒,这个夜,殿中并不明亮,幽僻与清冷交替,始终死死压住殿中老人的心,一点一点的磨灭……
回忆长达两百多年的道途,言德脸上覆盖上曾经辉煌的光彩,一幕幕的经历犹如过眼云烟不断的翻过,突破时进境带来的喜悦、踏入凌虚的自豪、接近神道的沉迷……伙同着记忆浓缩,慢慢衍生出满足的缩影,最终幻化出一个伟岸的阴影,却如同一座大山将记忆全部摧毁……
印象中逐渐饱满的面孔,以不可思议的形式浮现出来,喜悦、满足、自豪、沉迷……尽皆在瞬间化为梦幻泡影,然后那座“大山”死死压碎,激起惊愕、愤慨、无奈的情绪,仿佛是一个终结,到此刻为止……
随后,言德的记忆就止步于此,殿内残弱的烛火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两千年的沧海桑田,让万岳天宫一步步屹立于宏图外围的最高峰,无数人瞻仰的姿态,都不足引起它的怜悯……
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不可一世,走在武道最前沿的万岳天宫,也许站的太高了……
物极必反,也许万岳天宫今天走到了尽头……
“这个夜,无法安眠了。”
老人沉重的站了起来,稳重的迈出了视死如归的步伐,这一刻他的脸上浮出释然的笑容……
“就让老朽,替万岳天宫两千载不世基业奉献最后一份力量吧。”
喃喃自语着,不知何时已经走下了台阶,当高高在上的情绪突然被地平线的间隔拉伸降低之后,言德似乎轻松了许多。
那座“大山”仍在,却无法让他感觉到沉重了……
“无事一身轻的感觉真不错,风绝羽,既然来了,不出来说说话吗?”言德笑了,释然的笑意使他更加的高深莫测……
缓缓的,两道水流般的灵法神力,悄无声息的蜿蜒在身体表面,宛若两条安静的游龙,似在归复着那突然平静下来,更能贴合此刻言德的意识。
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