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当我是一袋药材呀，背呀抱呀搂呀，什么姿势不好，偏把我扛在肩上，哟喂，我的胃呀，都快被你的肩头顶出一个胃溃疡来了，疼死我了。”

重楼皱了皱眉，“没事吧。”

“当然有事，快疼死我了，反正我不管，这次可不能算我欠你人情，是你主动扛的我，还一点都不舒服。”

莫笑边说边捂着肚子往花厅走去，见重楼没动，又回头道：“还不赶紧跟上来。”

“跟上去？”重楼微讶，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回自己的房间了么，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自己停在内院已经是顶风作案了，还要跟她去内室，万一她一会儿又翻脸不认，得反说他意图不良了。

“你不跟过来，谁来告诉我你和许世聪谈成怎么样了，还是说你光顾着认亲了，把正事给忘记了。”莫笑摇头，不会真被她说中了吧。

重楼恍然，原来是要问他这事呀，便道：“当然不会忘，走，进去说。”

花厅的罗汉床上，两人盘坐相对而坐。

重楼将刚才在许府里生的说与莫笑。

“你是说，许世聪答应把周老板的那分还给我们？”莫笑听完重楼的话不由地欣喜非常，“这么说，许世聪还算是是非分明的人。”

重楼点头，“嗯，大哥虽然一向城府很深，但从小对我和三弟还是极好的。唉，若不是因为王富贵……许百胜不死，也许我们三兄弟会是另外一番光景。”重楼似是有些感触，眉宇间有丝难见的愁绪。

莫笑也一叹，“我一直以为，你娘和许夫人是情敌，而你和许家那两兄弟是死对头，大家见不得大家好呢。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是兄弟情深。”

重楼道：“我和春娘刚进许府里，许夫人虽然有些不喜，但对我们还算是公道，而许世聪和许世杰两兄弟也待我如亲兄弟一般，尤其是世杰，经常是呆在西院的时间比正院还要多。其实坊间传闻捕风捉影，好多事根本不是你所听到的那样。”

“我听到的版本的确不怎么样，大概说的都是春娘仗着年轻貌美霸占着宠爱，连带着庶子的地位都凌驾在了嫡子之上。姐妹不睦，兄弟不亲，父不慈子不孝，夫不尊妻不贤。许家财大气粗，眼红心忌的自然不少，我想当年若不是王富贵夺了许家的家财，许家败落了，人们失去了谈论的兴致，许家的名声只怕传得更臭。”

“按你这么说来，还得感谢王富贵夺了家财不成，因为断了人们谈论的兴致？”重楼失笑反问。

“不，我的意思是说，许百胜生意虽然做得不错，可是对内院的事却没有妥善处理好，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昔日富之家，因为许百胜一死，变成一座不设围墙的城，任人抢掠。王富贵自然是罪，但许百胜，算是引人犯罪吧。”

“不设墙的城，照你这么，三阳城可就是一座不设墙的城，可是百年来不是都好好的。”

“所以，我也好奇为什么三阳城居然还存活得好好的。”莫笑挑眉，“或许只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吧。”

重楼眉头微蹙，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会儿又摇头，“这话扯得有点远了，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现在许世聪已经答应了，那么我们到时只需要配合表演就可以了。到时桌面上就相当于只有王玉娇和许世聪拼赌技，他们两人，输的一方肯定是王玉娇。”

“你这么有把握？”

“嗯，当然。许家的小孩是从小就开始练各种赌技，尤其是许世聪，小时候他就和我不相上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原地不前，他却每天都在进步，赢王玉娇是肯定的。”

“不，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有把握许世聪不会事后反悔，不把周家的东西还给我们么？”

重楼摆摆手，“不会的，周家的一家赌馆和一间老宅和那么多赌坊和钱庄及王家的宅子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许世聪还不至于稀罕那点东西。”

“那就好。”莫笑终于放心了。其实，她真正放心的是听到说他们兄弟居然关系不错，那么许世聪应该不会把李梓桑怀疑的目光引向重楼才对。

“对了，你刚才骗许世聪说你失忆了，他居然也信了，看来他还真是挺相信你的，要是我可不信。”莫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只有失忆可以解释为什么我活下来却没有回许家。”重楼无奈地摊手。

“是的，失忆的确可以作为你这么多年没有回许家的理由。”莫笑眼睛一眯，言语突然犀利起来，“那事实上呢，你并没有失忆，为什么没有回许家？”

这个问题莫笑心里其实早有答案，她知道，事实上，重楼却是因为知道了王富贵杀了许百胜，而许夫人正是同谋，所以才不回许家，也回不了许家。试问，连许百胜和赵三春都不放过的许夫人和王富贵又怎么会放过许世明呢。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谁都懂。

莫笑盯着重楼，她在等他的答案，她期待他会给她真实的答案，却又害怕他给出真实的答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样问，到底合不合适。

重楼似乎想了想，然后出乎莫笑的意料，他居然笑了，“如果我说是因为仰慕救我的师父的盖世武功，想跟着师父练一身武功，然后可以做一个绝世高手，你会信么？”

鬼才信！但这个答案却让莫笑心里一松。

她微微一笑，“一个几岁大的小男孩，看到一个绝世高手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救了自己，生出仰慕之心，的确是说得过去。”

“不是说得过去，这是事实。”

好，你就继续编吧，编得越圆越好。

莫笑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重楼，原来男人说起谎来，也是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她要是以后再相信他说的什么话，才真是蠢死了。

重楼像是在回忆往事，脸上露出时悲时喜的神情来。好一会儿之后，只听重楼道：“那一天，我失去了春娘，也遇到了师父，命运有时真是会捉弄人，总不会对一个人太好，给了什么就要拿走些什么。”

莫笑见重楼言语伤感，知他是想起春娘了，心中不忍，安慰他道：“春娘知道你平安活了下来，她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不要太悲伤了。”

重楼摇头，“她当然知道我会活下来，因为是她选择的和我一起跳的崖。”

“哦？”莫笑听他难得提起往事，一颗好奇的心就吊起来了，“晚饭吃得太饱，现在又天色还早，不如咱们就聊聊往事，叙叙家常？”

重楼噗哧一笑，“别绕弯弯了，有什么想问的，你问吧，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就是了。”

莫笑扁扁嘴，“谁叫你整天扮神秘的，一会儿是乞丐，一会儿是武功高手，一会儿又是富之子，说不定哪天就看到几十个太监围着你转叫你皇子了。”

重楼被自己一口口水呛住了，咳个不停。

“我就随便一说，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莫笑撑着下巴盯着咳得脸通红的重楼，“说说看，那时的情形到底是怎么样的，不是说你们遇上了土匪山贼么？那你一个小孩子是怎么逃出升天的。”

重楼好不容易咳完了，“你随便一说就出来几十个太监，要是认真说，那岂不得满天神佛了。”

“我又不是说你是太监，是说你身边围着太监，敢情你是听错了呀。别打岔，快说说当时的情形，我一直好奇着呢。”

重楼缓了缓，才慢慢道：“哪有什么逃出升天，只是春娘用自己一命换了我一命罢了。”

莫笑知道他要说了，也不打断他，静静地托着两腮倾耳细听着。

重楼微微抬头望向窗外，将回忆拉到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我和春娘本来是要去追出了城的李县丞的，可是李县丞没追上，自己反被十几个蒙面大汉追杀，春娘会一点拳脚功夫，可是又要抵御又要带着我逃，渐渐就落了下风，只好往林子里跑，最后，我们被追至了崖边。前无退路，后有追兵，情急之下，春娘将我背在了身后，迎面跳下了崖。”

“啊，真的跳下去啦。”莫笑听到这里忍不住呼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