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分明感到身下坚硬的触感,但她像个鸵鸟般把自己埋起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潘玉良迷迷糊糊将睡不睡的时候,感觉得旁边的人在动,她不依地喊了声,“晏均哥哥……”仿佛是打扰她睡觉了。
沈晏均气得咬了她一咬,一只手在她身上掐了一下。
“小坏蛋,你不帮我就算了,总不能让我憋死吧?”
潘玉良本来想说,你可以去找大姐啊。
却不知为何这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黑暗中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听觉与其他感观异常灵敏起来,沈晏均粗重的喘息,还有他手下的动作……
这戏连着唱了几天,各家太太在司令府好吃好喝,还有新衣拿,笑得都合不拢嘴。
陈太太这几日每日都来,但都被挡在了门外。
沈夫人压根不见她,她连府门都进不去。
这日戏收了台,各家太太在司令府吃了午餐,除了二婶赵红梅跟潘如意,其他人都纷纷有说有笑地离开司令府。
等在门口的陈太太立即上前,“这是要回去了吗?”
各家太太仿佛没见到她这个人也没听到她的声音般,继续说说笑笑的,停都没停一下。
这陈太太家世本就跟这些个官太太有差距,不过沾着司令府小姑的光才入了这司令府,平日里大家给司令府面子,对她也会客气几句,但她如今把司令府给得罪了,自是没有人愿意理她。
陈太太碰了一鼻子的灰,又气又急,在司令府门口就折了根柳条抽了陈伟伟一顿。
陈伟伟被抽得哇哇乱叫,一只手被陈太太死命拉着,躲都躲不掉,又哭又闹的。
不一会里面便出来个人,呵斥他们,“闹什么呢?要闹去别的地方,这里是司令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
陈太太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但了没法子,只能拉着鬼哭狼嚎的陈伟伟回去了。
等回到家她不禁埋怨起丈夫,陈大力这也是被陈局长给坑了,而且因为总惦记着这点事,工作也没什么心思,已经出了好几次错了,总牢头对他都已经不满了。
这不他今天干脆就告了奖在家里休息,省得心烦意乱地事情也做不好。
兰园的人出府的时候,潘如芸亲自去送的,众人站在门口对着潘如芸谢礼,只有重晓楼一个人窝在马车里,司令府的打赏都是小斯出来拿的。
潘夫人跟潘如意也回去了,兰园的人是最后一拔。
潘如芸送完人,回去就躺下了,一会热一会冷的,请了梁医生过来一瞧。
这几日还好好的,今日却不成想竟病得来势汹汹。
梁医生过来看过后不竟皱着眉头,“入了春,春寒料峭的,少夫人这是感染了风寒,而且……”
沈夫人问,“而且怎么了?”
梁医生道:“少奶奶这是郁结于心,之前我就说过少奶奶身子底子差,不宜忧思过度。”
喜儿看了眼沈晏均尽管害怕,但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连忙道:“我们小姐这几日大概是累着了,又因为担心三小姐的伤势,这才……奴婢一定好好劝劝我们小姐的。”
喜儿这话听着有点怪,但似乎也说得过去。
梁医生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笑笑说,“是要多轻解一些,人只有心情好了,身体才会好。”
梁医生开了几副中药,潘如芸一直以来都是吃的中药,梁医生怕猛然一换,反倒生出事来,便照着之前那样开了中药方子。
沈夫人上前看了看潘如芸,见她实在是没什么精神,也没有多说话,免得潘如芸还得费神陪她说话。
嘱咐她要好好休息,其他的不要想让柳衣扶着她离开了。
红衣帮着喜儿一块去送梁医生,顺便去抓药去了。
屋里除了躺在床上的潘如芸,便只有沈晏均跟潘玉良。
潘玉良苦着脸,拄着手杖往床边挪,被沈晏均瞪了一眼,呵斥她,“说过几次了?长嘴是做什么的?不会喊人吗?”
潘玉良刚想顶嘴,想到床上的潘如芸,又把到嘴的话咽回喉咙,然后道:“晏均哥哥,你扶我到床边去,我跟大姐说会话。”
沈晏均没什么好脸色地扶了她一把,潘玉良刚挪到床边去,沈晏均却一脚将床边的椅子勾了过来,放到离床至少有两步远的地方。
潘玉良瞪他,这人怎么这样?!
沈晏均道,“你离得远一些,本来腿就废了,回头再病了,你大姐又得为你操心。”
沈晏均那个又字咬得特别重,无论是床上躺着的潘如芸还是坐在椅子上的潘玉良,都被她说得心神一凛。
反正她说不过他,潘玉良决定不再理他,远就远一些吧,远一点也能说话。
潘玉良看着床上的潘如芸,凄凄艾艾地说,“大姐,都是良儿不好,是我累着你了。”
潘如芸咳了两声,“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是大姐自己的身子差,你别听喜儿的,她乱说的,跟你没关系。”
潘玉良哪里听得进她这种话,她觉得喜儿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潘玉良这病有八成都是因为她累出来的。
她不禁感到特别地愧疚,而且想到那天晚上,再看看躺在床上的潘如芸,潘玉良更觉得对不起潘如芸。她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得为潘如芸做点什么。
等到红衣跟喜儿一回来,她便让喜儿好好照顾潘如芸,让红衣扶着自己离开。
她一起身,本来斜靠在床头的柜子那里的沈晏均也直起身,似乎要跟她一块离开。
潘玉良立即瞪他,无声地抗议。
沈晏均皱皱眉,不解她又闹的哪门子的脾气。
潘玉良道,“晏均哥哥,大姐病着,你应该留在这里好好陪着大姐。”
说着也不管他,自己气哼哼地让红衣扶着她离开了。
沈晏均眼睛眯了眯,盯着她那毛茸茸的脑袋看了片刻,然后视线又回到床上的潘如芸脸上。
喜儿在一边帮着潘如芸掩了掩被子,这个时候她万万不敢放沈晏均跟潘如芸单独呆着。
不过沈晏均并不如她的愿。
“喜儿,我同你家大小姐有些话要说,你先出去。”
喜儿身子一僵,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姑爷,大小姐现在病着,您有什么话等大小姐病好了再说也不迟。”
沈晏均却不是同她在商量,他冷声道:“出去!”
喜儿直直地跪了下来,求着他,“姑爷……”
沈晏均冷笑一声,“喜儿,我念你是潘府的丫鬟才一直没动你,你若是我司令府的丫鬟,早死八百回了。”
喜儿头皮一麻,巨大的压迫感再次向她袭来,她害怕得颤抖着身子,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床上的潘如芸动了动,她撑着身子呵斥喜儿。
“还不快出去,要姑爷说几遍?”
喜儿连忙低下头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出去。”
等到出了房门,喜儿才软一腿,全身力气都被卸了般,坐到了地上。
潘如芸撑着身子靠在床头,沈晏均走近,举止温柔地把她把被子拉了拉。
潘如芸偏过头,咬着唇说了句,“你我不必如此虚情假意,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沈晏均也不生气,收回手,笑了笑说,“怎么,那重先生不肯要你?还是他发现其实你跟他想像中的潘家大小姐一点都不一样?”
潘如芸转过脸瞪着他,“是你?!定是你跟他说过什么了?”
沈晏均脸色依旧带着方才的笑容,像是嘲讽般,声音温柔。
“如芸,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那重先生看着便是个七窍玲珑之人,不过生不逢时罢了,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总会发现。”
潘如芸呵了一声,连咳数声。
她不说话,对沈晏均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重晓楼生不逢时,那她呢?她不过走错一步,便是步步皆错,除了寻着那错综的路继续往前走,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潘如芸正色道:“你留下总不会是跟我讨论他的吧,你有话就直接说吧。”
沈晏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她道:“你应该知晓我对良儿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所以呢?”
“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跟你那丫鬟,说话都得注意着点,别在良儿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否则的话,我可不保证我对你是否还有容忍之心。”
潘如芸脸色一白,眼泪已经到了眼眶之中。
她恨恨地想,喜儿总劝她回头,可她怎么回头?
她看着沈晏均道:“沈晏均,我现在特别后悔!”
沈晏均轻声问她,“后悔什么呢?”
潘如芸道:“后悔嫁给你,我若不嫁给你,良儿便也不会上你司令府。我还后悔点头让良儿嫁进司令府,若是早知你存着这种心思,我死也不会答应这种事的。”
沈晏均笑笑,他跟潘如芸之间也没什么撕不撕破脸的,良儿既已经进了府,他跟潘如芸的事迟早得有个结果,至于是什么样的结果,便看潘如芸自己的选择了。
他道:“我娶良儿,跟你是不是司令府的少夫人其实没多大关系。”
他说完又道:“我猜,你现在最后悔的便是让良儿跟那陈家少爷扯上关系了吧?”
沈晏均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潘如芸现在最后悔的便是这件事。
如果当初她不存着那么点私心,让潘玉良跟那陈家少爷扯上关系,但也没有后边这些事了,她也不会把自己逼到这种绝境,也不会把潘玉良逼到这种进退不得的处理。
现如今她们姐妹都被困在这司令府了,进退不得。
这晋城哪里还找得到像司令府这样愿意纵着良儿家世又好的人家,哪里还找得到像沈晏均这样对良儿好的人,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怕日后,她父母也只更愿意良儿呆在司令府,至于做不做小的,日后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沈晏均这招温水煮青娃,把潘家一家人都放在锅子里。
他对潘玉良好,对潘家上下都好,对裴思齐好,都藏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他现在压根不怕把这秘密召告天下,他似在等着谁把这秘密召告天下似的。
所以他一点都不给她面子的,当着潘夫人的面,当着潘如意的面跟潘玉良亲昵。为的就是告诉他们潘家人,这司令府,潘玉良是出不去了!
赵副官一愣,像是没有料到这位重先生不起身不见礼也就罢了,居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愣愣往沈晏均脸上看了一眼,却见沈晏均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赵副官没作声地低下头,给沈晏均搬了把椅子。
沈晏均这几日没去营里,也没有穿军装,只穿着一席长袍,却也显不出他那是种随和的人。
沈晏均一撩袍,也没去管重晓楼的态度,神色自如地坐下。
“重先生,想必你应当知晓我会为什么来找你。”
重晓楼把书放进怀里,抬眼看着沈晏均,忽然轻挑一笑,“我不知道啊!”
赵副官上前一步刚要说什么,沈晏均一摆手,赵副官立即退了回去。
沈晏均道:“重先生,我不知道你激怒我是为了什么,不过,不识好歹的人我沈晏均见得多,但身家性命都捏在我手上还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我倒是少见。”
沈晏均说的是实话,在这晋城,沈少校想要一个人的命,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若要说王法,如今这乱世,钱权便是王法。
这番话重晓楼自是相信,不过他也并未露出害怕之色,而是继续懒懒地靠在椅子里。
他道:“我敬重沈少校为人光明磊落,应当不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沈晏均笑笑,“那重先生呢,光明磊落吗?”
重晓楼神色一凛,随即神色又淡下来,“我不知道沈少校的意思。”
沈晏均继续道:“重先生,你跟我们少奶奶的事,我也不想过问,早些年我就跟她暗示过了,如果她想离开,我可以给她休书。不过,她好像并没有考虑我给她的这个选择。”
沈晏均说话讥诮一笑,意味不明。
从他进门开始,直到这一声轻笑,重晓楼才终于变了脸色。
他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添几分,似病气入骨,加之他又身形消瘦,咋看上去,像是身子骨不好的样子。
沈晏均道:“重先生,看你脸色不好的样子,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重晓的脸色从白转为灰败,他终于没有方才桀骜的姿态,而是换了一种似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问,“既然你不是为了少奶奶的事而来,那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只是为了看看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吗?”
赵副官心想,就算他真是个鬼,也勾不起他们少校的好奇,这位重先生真会抬举自己。
沈晏均给赵副官递了个眼神,沈副官立即从身上拿了包东西出来,上前递到重晓楼面前。
“重先生可认识这个?”
重晓楼一看,是他日常最爱吃的那个零嘴。
他道:“这不是我常吃的梅子吗?”说着还伸手,拿了一颗扔进嘴里。
赵副官皱皱眉,回头去看沈晏均,他是真被这位重先生弄糊涂了。
沈晏均其实心里也愣了愣,他没想到这位重先生居然会这么坦然,也难怪……
赵副官又道:“重先生可还记得,进府的第一天,重先生拿着这个给了我们小少爷跟少夫人……”
重晓楼似回忆了一下,忽然啊了一声,“是给了两个小孩,那是你们小少爷跟少夫人?我瞧着还以为是哪家青梅竹马的小孩呢,瞧着……”
重晓楼话一顿,又去看沈晏均,说道:“瞧着这位少夫人倒跟沈少校年纪差的有些多。”
被沈晏均一手带出来冷静自制得他真传的赵副官有点忍无可忍的样子,垂在身侧的那只手都捏起了拳头,下巴也紧了紧,但拳头终归是没有伸出来。
沈晏均给了赵副官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赵副官只好把气焰忍下,然后接着说。
“重先生,那日我们小少爷跟少夫人吃完你的零嘴之后,身子可不大舒服,您说,若是我们直接把您送进巡捕房,让他们审一审,是不是能审出些东西来?”
重晓楼一愣,似也没有料到。
他眯起眼,想了想,“你们少夫人怎么了?”
沈晏均的眼神如鹰似有勾子般,直直地盯着他,“重先生怎么知道是少夫人出的事?”
重晓楼道:“那日虽然小少爷跟少夫人都吃了我的零嘴,但小少爷吃进嘴里就吐了出来,只有少夫人吃了两颗。”
赵副官道:“所以重先生是承认是您的东西有问题了?”
重晓楼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嘲讽意味的笑。
他道:“不是你说我的东西有问题?”
说着他又道,“我的东西要是有问题,我应该会给你们司令府其他的人吃,比如沈少校之类的,你们少夫人……呵,一个孩子,我害她做什么?”
赵副官真的有一种想要捏死眼前的这个人的冲动。
重晓楼又接着说:“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有要害你们少夫人的意思,你们少夫人那日会进园子也是巧合。我觉得,沈少校与其在我这里找问题,不如在自己的司令府好好查一查。”
沈晏均看着他,开口道:“重先生也别把话说的太满,那日良儿只吃了重先生给的那一点零嘴,回去又喝了如芸送的一碗汤,接着便出事了。我想着,如芸好歹是良儿的亲大姐,平日里他们姐妹关系又还不错,应当不是她才对,所以这才来问问重先生。”
重晓楼一愣,眼睛里闪过不敢置信,他摇摇头,“你少血口喷人,不是她,一定不是她。”
沈晏均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就怪了,既不是重先生,也不是如芸,良儿总不会好端端的就出了事情?”
说着他往椅背上靠了靠,“重先生如此一身正气的人,我倒是愿意相信的,毕竟如芸……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的人,会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重晓楼身子一震,整个人一颓,从里至外发出一种死气。
他拧着眉抖着唇,“我不信,你给我点时间,我定会给沈少校一个满意的答案。”
沈晏均呵了一声,“那就累重先生费心了,重先生身子不好,就早些休息。”
沈晏均起身,抬步往外走,赵副官立即跟上。
等到跟出偏院,赵副官才开口问,“少校,您这是相信他了?”
沈晏均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嗯了一声,“应该不是他。”
赵副官不解,“可是少校,即便不他,问题也出在他的东西上。”
从偏院的花门出来,拐过花廊又穿过一个小的园子,才入了前院。沈晏均边走边说:“这事八成跟陈家脱不了干系。司令府虽不怕他们陈家,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司令府在良儿这事上亏着理,如果真是陈家的人做的,这事何必用我们动手?问题既出在这位重先生的东西上,不如让他处理得了,他总要给我一个交代。”
说不定陈家把人送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为的就是让他做点什么事,毕竟潘玉良被人下药那事,也不好说出去,他陈家好再占三分理。
沈晏均走了两步又道,“今日在重先生那,少奶奶的事你便当没听过。”
赵副官低头,郑重其事应了声是。
沈晏均道:“你去吧,若是司令或者夫人问起,你便搪塞过去。”
两人分道扬镳,赵副官从长廊一个闪身,直接跑进了园子,再去看人已经不知去处。
沈晏均也没回房,而是去了沈司令的书房。
沈夫人晚上只陪着各家太太看了一出戏,这会正在沈司令的书房里。
沈晏均进去的时候,两人正说着什么,见他进来,便停了下来。
“父亲,母亲……”
沈晏均进去坐下,柳衣立即给他倒了杯茶。
沈夫人道:“我正跟你父亲说呢,该买批丫鬟进府了,良儿那边只有红衣一个人,她现在腿还没好,还得要个丫鬟才行。”
红衣是沈夫人给潘玉良的,沈晏均瞧着那丫鬟还算是机灵,潘玉良自己也满意。不过沈夫人说的也对,一个丫鬟是少了些。原来潘如芸想让喜儿过去照顾潘玉良,不过沈晏均却觉得那丫鬟留不得。
他一低首,道:“母亲想的周到,这件事母亲看着办便是。”
沈夫人点点头,“那行,那等过了元宵我便开始张罗吧。”
这是后院之事,沈夫人看着办就成,沈司令跟沈晏均都不便过问。
等沈夫人说完丫鬟的事,沈司令开口问沈晏均:“陈太太那边你预备怎么办?”
在沈晏均进来之前,沈夫人已经把上午发生的事都跟沈司令说了一遍,沈司令的意思是,这事还是让沈晏均看着办,他不插手。
沈晏均说:“这事我们按兵不动就是了,他们伤了良儿,我等着他们来给良儿一个交代。”
沈司令点点头,他原本还怕沈晏均会因为潘玉良会意气用事,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沈司令笑笑,“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你做事我向来放心,那就这么办吧,先晾他一晾。”
说完沈司令又道:“晏庭那边,你让沈元看紧一些,我怕他再给你惹出什么乱子来。”
沈晏均是沈司令手把手地带出来的,从小跟在他身边风里雨里摸爬滚打,行事风格也有几分他的真传,甚至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自是不用太操心。
但沈晏庭完全跟沈晏均不同的性子,加之又是么子,都是疼着宠着的多,性子骄纵,又不听话,沈司令常常是对他感到头疼。
沈晏均道:“父亲放心,晏庭虽小,但心里也有数,不会干太出格的事,沈元那边我会交代的。”
沈晏均过来书房也是要跟他们说陈家的事,一家人,总得通个气。
沈夫人这时也说:“那就听你们的,晚点我跟如芸也说一声,那陈家太太,我们就不管她,冷着她,看她有多大的脸。”
果然,那陈家等了一晚上,也未见任何司令府的人上门去讨说法,他们反倒有些坐不住了。
陈太太的丈夫陈大力只是巡捕房的一个小牢头,陈家他们开罪不得,司令府他们更是得罪不起。
今天这事,要不是陈局长许了他好处,给了他保证,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这种事。
陈大力连夜去了趟陈局长那里,小心翼翼问着对策,这伤的可是司令府的少夫人,司令府什么动静也没有,但谁都知道司令府怎么可能会吃这闷亏。
让陈大力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局长却突然翻脸不认人起来。
陈局长捧着茶杯,身子缩在大大的长袄里,似很冷的样子,陈大力瞧着他两鬓都有了白发,想必是这阵子为了陈立远愁的。
陈局长呷了口茶:“人是你那儿子伤的,你跑来同我商量什么对策?你这样一来,人家还以为是我让你这么干的呢。”
陈大力一惊,还没反硬过来,陈局长便要让人把他哄出去。
陈大力这样无权无势的人,陈局长自是不怕得罪,所以也毫无顾及地翻起脸来。
这下陈大力可蒙了,他原本帮着陈局长做了这事,陈局长至少能保他一下,可眼下的状况,陈局长分明是要弃了他。
陈大力毫无抵抗能力地被扔出了陈府,家丁当着他的脸把府门重重地关上。
这下陈大力是真的傻眼了,回去之后翻来覆去一宿没睡。
等到第二天一早,便让陈太太带着他那儿子上司令府来登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