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器侍从一愣,惊道:“郎君不是从不为任何人圈数的吗?”
阴氏郎君睁开眼,道:“人生难遇一知已,且为他破例一次又何妨。”
托器侍从愕然,久久答不出一句话。
——
快接近午时,接下来便是樾麓书院盛邀来的众名士学流为此次登高台众士子圈数评比。
所谓圈数评比,是指每一位名士或齐国官手中皆有一块木牌,这个木牌可用于他们对众士子的表现打分,以圈圈代表,最高十圈,最低零圈。
因角楼贵人的一番话影响,陈白起虽说出场拔尖博目,但最终总分却只评了个五圈,属于中等。
全场最高八圈,最底二圈。
这个圈数评分不高不低,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为何?
只因登高楼一楼的跟二楼阁副室的评选人,大多数都怕得罪角楼之人,而齐齐圈了陈焕仙零圈。
既然都没有人给他投圈,为何他还会有五分之高?
除非……当他们想到唯一的一种可能性时,都震惊了。
能将分数拉得如此之高的人,只除了二楼阁各房间的正室神秘贵宾全给她投了十圈,再无其它可能了!
这次樾麓书院应邀登高台的,除了一些山川名士与官职大夫,便是一些身份神秘却贵重之人。
这些人手中所持木牌份量,以一抵十。
如此看来,陈白起的分数,不可谓不厉害,虽数量看着少,但质量绝对是重磅性的。
想通这一关节,所有人看陈白起的目光都开始变质了。
二楼之上,正室的嘉宾历来神秘行事,只私下进行接解,但有一人,却步出珠帘,风光霁月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人正是沛南山长,在评圈结束后,他向众人宣布了结果。
这时底下几家欢喜几家难过,得了名士好评的自然可荣归故里,这得差评的,却是失望又难受。
沛南山长见众士子中最稳重之人都不勉被结果感染,唯有陈焕仙一人,似喧嚣尘世中的一抹白,寂静而美好。
她在看他。
沛南山长将视线投注在她身上,他对上她的眼睛那一刻,心中似有什么突地一下炸开了,眼中有了不一样的斑斓色彩。
这双眼睛,真的……不一样了。
它不再是灰黯而绝望,却是那样生机勃勃,像是死灰中开出了一朵不败的鲜艳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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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年了,那楚沧月都不曾找出加害她的凶手!
想当初,她不知死了多久,冰冷的尸体在地底都腐烂了才被人寻到。
她为了楚沧月,孤身一人背井离乡,最终却客死异乡,而楚沧月却始终找不到杀害她的凶手,楚沧月他是何其无能啊。
后卿一生绝情寡意,他自认为此生除了他的报复与野心之外,再无其它事可干扰、动摇他,但在得知陈三死后的消息,他却常常在想,如果当初他便在平陵将她一并给带走了,她是否便不会因为楚沧月而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他在想,明明是他与她最先相识的,明明他们一开始相处得很好,为何他与她会变成敌对的关系,为何她会选择楚沧月而不是他?
他在想,她死的时候是否会后悔选择了楚沧月,可否有后悔拒绝了他?
他在想……他在想……
他想了很多的事情,却始终没有一个能够被解答。
在陈三的身上,他总有一腔感慨与遗憾。
他因她,而败于楚沧月之手,如今她死了,即使他将楚沧月打击得一蹶不振,穷途末路,却只怕这遗憾,此生难抒了。
他望着下方的少年,此时正意气风华,集万千光彩于一身,他与陈三有着相似的年纪,却不同的境遇,今日过后,他只怕会拥有寒士们最憧憬的未来,可为何,陈三却只能永远冻藏在那黑暗的地底……
后卿喉中一动,情绪翻滚绞结着,只觉得眼前这个舞剑的明媚干净少年就像一把尖利的刀,剜破了他认为已经被平复了的过往。
他阴晦不明地盯着“陈焕仙”,嘴唇优美而翩鸿地勾起,但神色却毫无感情,反而透着雪晶雾莲般透澈的冷意。
他薄唇轻启:“虽说这一切与你无关,可谁让你偏偏闯入了我眼中呢。”
所以,莫怪我“殃及池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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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高台之上,等陈白起将手中之剑归还后,这一场无声硝烟的战争,所有士子都一并阵亡在她手中了。
只是这时候的陈白起,却她如何也没能够想到,她阵亡了别人,也因为曾经的“自己”,阵亡在“自己”手上。
这时,一声轻悦而磁迷的笑声从角楼珠帘后传出。
“所谓大鹏之动,非一羽之轻也,骐骥之速,非一足之力也……”
顿时,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朝角楼处望去。
这角楼上一般接待的都是特殊贵人。
眼下这个神秘的特殊贵人在说:大鹏鸟直上九天,不是因为一只翅膀轻轻用劲,千里马跑得很快,也不只靠一只脚的力量……
角楼上说话之人顿了一下,底下之人都引颈等候着,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替一众阵亡在陈白起手中的士子填补面子呢?
暗指陈白起在众人面前亮相,并非个人之功,乃有众士在后扶衬之功。
这话虽用在此处有些歪理,可却有人爱听啊。
他们眼睛一亮,暗攒希望,心中隐约期待着上方接下来的话。
陈白起垂下睫毛,不为话中的否决而动摇,只是微微蹙眉,心道:这声音怎么似曾相识……
“骏马能历险,犁田不如牛,坚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不知一瘸腿之马、车,又能成何气候?”
这口气轻嘲淡讥的话,登高台阁楼上各房间的人都听见了,登高台上的众士子也都清楚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