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范林二族在朝中向来互看不顺眼,一个是踏踏实实的皇派,一位却与长公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随着范闲的入京,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激烈的改变。宰相与长公主决裂,而范侍郎却成为了他的亲家。
户部侍郎范建站的位置有些靠后,他瞄了一眼队列前头,发现宰相林若甫也在望着自己。二人眼光一触,微微一笑。
“禀圣上,臣以为,鸿胪寺少卿辛其物上次谈判之时,行事利落,为国谋利不少,实为佳才,若任辛少卿为此次回访使臣,最为合适。”
抢先出来回话的,是宰相林若甫的门生,那位太常寺少卿任少安,因为今ri朝议要论及回访之事,一应礼节规格都要质询他的意见,所以他与鸿胪寺少卿辛其物都在殿上。
辛其物微微一惊,心想怎么把自己推出去了?他当然明白,宰相方面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女婿千里迢迢去那敌国,虽然安全上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山高路远,chun试之时,范闲肯定会再有擢升,若之后马上出使,谁知道数月后朝中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其实太子东宫的意思也和宰相大人差不多,如今没有长公主在太子背后发疯,太子思考问题也显得成熟了许多,认为范闲留在京中马上接手内库,自己同时加大拉拢力度,这才是正途,如果能够借此掌握住范侍郎,与宰相修复关系,那就更好,何况chun闱将至,东宫还有倚重范闲的地方。
如此看来,今ri朝上,应该没有人会提议范闲出使北齐才对。毕竟得罪了范家林家,就算你是三朝元老,一部尚书,同时面对那两个老家伙的恨意,只怕也有些承受不起。
所以殿上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众臣们都认可了辛其物出使北齐的提议,就连辛其物自己也开始准备领命,替范闲走这一遭。
皇帝微微皱眉,似乎没有想到当前的局面,将手中的暖炉轻轻放在旁边的黄缎小几之上。
便此时,臣子队列里却有一人出来,沉声说道:“臣提议太学奉正范闲,出使北齐。”
群臣断然料不道,居然有人会甘愿得罪范林二家,无数道眼光投注在他的身上,才发现说话的原来是枢密院参赞秦恒,这位秦恒属于军方背景,倒是不怕文官们的目光,只是众人不解,就算你是枢密院的人,也没必要得罪宰相与范家啊?
听到这个提议,宰相林若甫面sè不变,十分宁静,司南伯范建微微无奈一笑。碍于与范闲间的关系,这两位老狐狸自然是不方便说什么的,但自有交好的官员替他们出头,只听得殿前一阵议论后,有臣子沉声说道:
“臣以为不妥,小范大人年不过十七,未有丝毫官场磨励,出使北齐,乃宣扬国威,结交邦谊之大事。小范大人虽然才气纵横,但历练不足之下,只怕难以担当此等重任,反观辛少卿,沉稳妥贴,此行往北齐,应能一路顺畅。”
辛其物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得主动一些,迈出队列,躬身请命道:“臣,愿为国效命。”
年节的时候,按宫中惯例,各皇子公主都会得到来自宫中的一份赏赐。今年的赏赐却有些不一样的地方,首先是太子得了头一份,这是自然之义,然而却较诸往年更加丰厚,还有陛下亲书的书籍一册。其次就是二皇子得的赏赐也随之上了一个层次,而远在边关的大皇子得到的礼物得了一副弓箭,最关键的是,随这副御弓而去的,还有一份旨意,宣他待夏末草长之时,回京封王。
京都的臣子们都糊涂了,不知道陛下究竟在想什么。看模样,太子的地位依然是稳固无比,那为什么会将大皇子又召了回来?这位皇子长年在外领军,虽不是嫡子却是长子,如果他再回京,水下的局面只怕有些不稳当。
宫中封赏中还有一份诏令很引人注目,是发给躲在苍山上的太学五品奉正范闲的,陛下竟是按照驸马的仪程下了赏赐,百官们猜忖,这应该是看在林家小姐的面子上。
年关往来走动频繁,各官绅家院多互赠礼物,相熟的人家也会亲至拜访,而有两路使者带着丰厚的礼物也上了苍山,这些礼物分别来自太子东宫和二皇子府,送礼的对象依然是范闲。
所有人都以为,一旦chun闱过后,范闲碍于“郡主驸马”的身份,想来在官场上再难提升,陛下就会下旨让他接手内库。所以太子与二皇子都必须赶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加大拉拢的力度,只是他们做的很隐蔽,相信那些送礼的使者,应该没有人会发现。
…………“老二送的是什么?”
庆国的皇帝陛下靠在软榻上,身上裹着一件黑sè的大敞,脸sè平静,几道皱纹在保养的极好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双眼静静望着书房外鹅毛般大的雪花。
陈萍萍咳了两声,将搭在自己膝盖上的毯子又紧了一紧,恭敬应道:“是前朝的诗集。”
皇帝微微一笑,唇角却多了一丝讥诮:“朕这二儿子喜欢玩酸文,却以为世上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范闲随口一诗,便胜却前朝诗人无数,这礼送的太不讲究。”
他接着问道:“太子送的什么?”
“一盒翠玉做的麻将子儿。”陈萍萍用手摸了摸光滑的下颌,顺着陛下的眼睛看着皇宫里的一大片平整雪地,微微眯起了眼睛,“范闲很喜欢。”
“范……闲,看来确实有做富贵闲人的意愿。”陛下轻声说道:“太子这礼送的高明,不知道是东宫里谁出的主意。”
“应该是辛其物。”陈萍萍微微一笑,说道:“不知道范闲怎么想,但臣知道,晨郡主与范家那位二少爷是爱玩牌的。”
皇帝的眉梢一翘,说道:“晨丫头最近怎么样?”
陈萍萍小意应道:“有个知冷暖的范闲在旁呵护着,应该比在宫中开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