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山无奈轻叹:“若在下能见到谢老先生。也不会冒昧而来,这不是……见不着吗?”
沈溪大概听明白了。
这次与祝枝山会面,根本不是巧遇,而是对方有意过来。想寻机会托请沈溪和苏通,让他跟随拜访谢铎一面。
或者是祝枝山心里有所不甘,他这样一个闻名江南的大才子,诗赋文章样样精通,连收的弟子也都是大才子,偏偏他两次会试不第。他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行。
而作为曾经的南京国子监祭酒,又是天下公认的学问大家,谢铎肯定能给他一番点拨。
别人去求见谢铎是为名,而他求见,纯粹是求教。
能结识祝枝山这位江南大才子,沈溪觉得非常荣幸,虽然沈溪最想见到的是唐伯虎,可祝枝山名气一点儿也不弱。
祝枝山的书法,名动海内,其楷书早年精谨,师法赵孟頫、褚遂良,并从欧、虞而直追“二王”。草书师法李邕、黄庭坚、米芾,功力深厚,风骨烂熳。其代表作有《太湖诗卷》、《箜篌引》、《赤壁赋》等。所书“六体书诗赋卷”、“草书杜甫诗卷”、“古诗十九首”、“草书唐人诗卷”及“草书诗翰卷”等皆为后世价值连城的传世墨宝。
尽管有这么显赫的资历,可不知怎么的,沈溪见到祝枝山后,很自然就想起某人衣衫一解,跳下河去……
“既然祝公子愿意一同参详文章,那请坐吧。”沈溪作出请的手势。
苏通心里满是疑问,把沈溪拉到一边,问道:“沈老弟,这人你认识?”
沈溪一时不好解释,简单提道:“江南名士。”
苏通没太当回事,这江南之地,别的不多,名士比身上的虱子还多,是不是个学问人就敢自称名士。
苏通没太当真,当即坐了下来。
题目是苏通出的,写拜帖,可他不敢以先生自居,只好自己也拿起毛笔来写,一篇拜帖其实用不了多少字,最多写个百余字,已算不少。把自己的身份、来历,还有拜访的目的一说,加上一些恭维话,落款,洋洋洒洒百余字,就算完成。
在场士子写拜帖多了,大多都是空话套话,写不出个花来,一个个相继落笔,每人对于自己的文章都很满意。
却见旁边那位祝大才子,却根本不是来写拜帖的,简直是来写经天纬地论天下的锦绣文章。
祝枝山一开始写,就有些刹不住车了。
“嗟乎”“哀哉”,竟是这种做文章的词,众人都停笔,只有祝枝山还在那儿写。
众人脸色都有些尴尬。
要说跟大才子一起做文章,也算是一种荣幸吧,可今天这位大才子却是他们的竞争对手,还不能出言恭维。
之前那些跟苏通商量好私下送礼的人,本来信心十足,可此时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若苏公子一会儿没法下台,非要选祝枝山,我就算送再多礼也没用啊。
终于,祝枝山在写了四百多字后,停了下来,先通读一遍,脸上带着几分得意,这才把他的“答卷”交了过来。
苏通连看都懒得看,把祝枝山的文章往旁边一推,拿起两篇文章道:“在下认为,还是这两篇好。”
在场的人,丝毫不介意到底选的是谁的文章,此时他们只知道祝枝山的文章落选了,这就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
祝枝山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阁下,你且说,在下的拜帖哪里写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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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寅在应天府乡试中解元之后,顶着个江南大才子的称号,已成为江南士子的眼中钉,他文章如何,人品如何,风流韵事又如何,都被人拎着个放大镜仔细瞧。大多数去与唐寅叫板期冀一举扬名之人均铩羽而归,为人耻笑。
唐寅心高气傲,又喜欢交友和拜访名士大儒,投帖拜访谢铎不成后有些抑郁寡欢,此番谢铎居然主动邀请一名福建的“后生”造访府上,结结实实扫了唐寅的面子。
在场得知这消息的人,马上大肆宣扬,他们根本不管沈溪是谁,只知道这是让唐寅丢脸,为他们出气的大好机会。
沈溪回去做第二天觐见谢铎的准备,等他下午与苏通到约定的酒肆吃饭时,苏通那边已带了不少江南士子过来。
这苏通每到一地,似乎都能交上朋友。
苏通认真为沈溪介绍,以前苏通的朋友多半都对沈溪抱有敌意,可到了陌生地界,没人知道沈溪在科场上的威风史,对沈溪恭敬有加。
“……这位就是小解元公,久仰大名,在下于步诚,幸会幸会。”
基本是一个腔调,彼此也算是言谈甚欢,似乎刚认识不久的朋友这么一寒暄便成为多年知交一般。
沈溪知道,这些人之所以攀亲近,无非是谢铎允许他带朋友一同拜访。
沈溪毕竟年岁小,在这种文士聚集的场合,适当表现出一些拘谨。苏通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主动帮他应付这些士子。
苏通非常善于应酬,有他在沈溪轻省不少。
“沈公子,听闻你明日要去谢老祭酒家中拜访,我等对他老人家崇敬已久,不知可否一同前去?”
酒宴过半,这些人终于把来意挑明,个个带着几分期冀打量沈溪。
苏通早有准备,代替沈溪回答:“我等从福建初到贵地。听闻谢老祭酒平日甚少见客,若去的人多,怕是会打扰老先生的清静。”
这些士子对望一眼,大约听明白了。去可以。但不能全去,只能从中选拔一两人,如此既不会让谢铎觉得唐突,还能令这些刚结交的朋友满意,最重要的是能得到一些特别的“好处”。
之前主动搭讪的于步诚道:“苏兄言之有理。可……我等这许多人,谁去谁不去呢?”
苏通笑道:“那就看诸位的诚意了!”
在场士子脸色都不太好看。
本以为眼前不过是两个福建来的“乡巴佬”,只要放下身段恭维一番就可以达成目的,谁知道这两个人这么不好应付。
于步诚叹道:“我等读书人,想得见谢老祭酒,这就是诚意,本身又身无长物……苏兄如此说,实在是难煞我等。”
苏通笑了笑,未置可否,但他的脸色分明在说。少拿这种话糊弄我。
旁边马上有人从怀里解下一块玉佩来:“苏兄、沈公子,在下这里有一方古玉,作为见面礼相赠,如何?”
一堆士子报以鄙夷的目光,为了见谢铎,可真舍得下血本啊。
你送古玉,让我们送什么?
苏通笑着把古玉拿过来赏鉴了一会儿,随后微笑着看向沈溪,征求沈溪的意见。
沈溪正色道:“在下远道而来,能得到谢老先生赐见。是我等荣幸,若被老先生知道我以带友人相见为名,私下接受礼物和馈赠,怎会宽宥?”
苏通会意。将玉佩递还了回去,笑道:“沈老弟说的明白,交情可以有,不过……谁去谁不去,最好以才学来论……诸位不妨各写一篇拜帖,我们从中选二人一同前往。如何?”
众士子还未回答,却听隔壁桌传来三声扇子拍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