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有神论(6)

加斯帕尔也跟在他身后,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走出来了,一出来就看到一大堆小姑娘,吹了个口哨打招呼,“嗨。”

姜萌萌的同学们因为这两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一阵骚动,姜萌萌的姿态也立刻变得不一样了,她微微抿起嘴唇说:“我在跟我的同学们介绍橙橙,可能她没见过这么多同龄人,有点吓到了?”

韩其琛充耳不闻,弯下腰细心地凝视姜沉夜的眼眶,拇指轻微蹭掉眼角的一点点泪花,语气温柔:“嗯,橙橙?”

少女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迟疑。

“说吧,橙橙。”韩其琛诱哄她:“刚才还不是开开心心的吗,谁惹我们的橙橙不高兴了?”

姜沉夜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看向姜萌萌,然后说:“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不赞成……六三三四的教育制度的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为了实现社会上的人口阶层流动,而且主要是低阶层向高阶层的跳跃……所以我和爸爸都觉得我没有必要去参加这个教育体系,因为我并不需要什么阶层的改变。而且,我不是没有上过学,——需要学到的知识,我已经拿到了很多证书,……因为不想炫耀,所以我从来没有到处提起过。”

姜萌萌面色难堪:“姐姐只是说两句话而已,你就要反驳一大堆吗?再说了,你不是就是没有去过学校吗?这种享受特权对这个社会来说都是不公平的,而且对你的成长也没有益处。姐姐又没说错什么——”

“够了。”韩其琛面色冰冷地打断她。

“姜萌萌,你虽然是姓姜没错,但是你并不是婚生子,尚且没有合法继承权,住进姜家来也不过两个月,不要这么急着摆出说教的态度。”他把少女揽进怀里,眼睛里是冰寒的蔑视,“——你怎么配?”

姜家大小姐姜萌萌的party后续,反正沉夜是没再关注了。梅菲斯特说:【这是由于她的灵魂被随机抽取之后损伤了,所以不自觉地会按照世界意识的命定轨迹前进。】

沉夜反问:【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命运”?】

梅菲斯特说:【可以这么理解,沉夜小姐。只是命运也是需要跟中枢实时传递的,很遗憾作为流浪者,我没有这个权限。】

沉夜没有再接话,只是思索起来。如果姜萌萌知道命定轨迹,她对自己那种轻而易举就流露出来的不屑就很值得深思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姜萌萌本身并没有那么蠢,只是在原本的命定轨迹里,姜沉夜是个没什么威胁性的存在,所以她才不及后果,草率的屡屡对她口出恶言。

所以姜沉夜要么是早死,要么是一事无成。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沉夜就不再乱想,转而专心地打磨起来手中巴掌大的小型大理石雕像。

夏天的尾声来了。

结束了一个短期z国旅行的加斯帕尔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和沉夜一起参观了她的作品。他们一人举着一把贵妇用的羽扇,只通过眼神交流,避免从表情上泄露出来评价。

整整一天,加斯帕尔都默不作声。夜晚,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日记上记下来一段话。

“……我再看到她的眼睛,像睡意昏沉的午后四处漫步,在绿意苍翠的灌木丛里,遇见一只白色的猫。”

那样诚恳而温柔的孤独,那样充满灵性的笔触。

他在深夜同韩其琛敲响韩其琛的房门。

“我要追求她。”他说。

韩其琛不由分说地一拳就打了过去。两个男人就这样打了一架,没戴护具,两个人都忘记了规则,最终加斯帕尔鼻青脸肿,夤夜赶路,在天亮之前就匆匆离开了这个国家。

韩其琛说:“他的家里有急事召他回去。”实际上他给加斯帕尔下了禁止入境的绊子。

但是加斯帕尔还是说:“我不会放弃对她的爱。我追求她,因为我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回应我,而你却不会懂得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韩,你根本不懂她。”

每隔一段时间,姜家都会收到邮轮上捎过来的信。手写,而且一定要经过海洋慢慢的运输,漂洋过海地延迟时间过来的信。姜沉夜每次看信都很开心,却从来不回信。

“我们约好了的。”她这样跟臭着脸的未婚夫解释。

韩其琛试探着询问她:“……虽然我知道这有点失礼,但我想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他真正想问的是,你知道他爱慕你么?

他还想问,为什么不给我看你的作品?

但是出于某种隐隐约约的恐惧,好像不知道答案会更好一样,他从来没有问出口。

“不可以告诉您的哦。”

少女甜美的微笑里带着调皮。

韩其琛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低声问她:“姜萌萌,她在追求我……你知道么?”

沉夜眨了眨眼睛,韩其琛的心跳渐渐加快。

她弯起眼睛,嘴唇边有着漂亮的梨涡:“……是这样吗?不过,我的fiance先生这么优秀,当然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啦。”

她是这样纯真、这样澄澈的少女,连撒谎都不会。

所以韩其琛轻而易举地就判断出来她没有掩藏自己的情绪。

——没有嫉妒。

没有独占欲。没有丑恶的感情。

啊,原来如此。

韩其琛对姜沉夜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他只是一个恰好出现的未婚夫而已。

十九岁的少年站在夏天的尾巴上,缓缓地握紧了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第一次感觉到胸口的闷痛,甚至疼得他要泛出眼泪来。

但他忍住了,在他的女孩儿担忧的目光中勉强地扯开一抹笑容。

“嗯,突然想到一点别的事情而已,抱歉。说起来,我快要到学校附近去住了,橙橙会想我吗?”

“——我很喜欢橙橙啊。”

他跪下来,有力的臂膀搂着少女纤细的腰肢,下巴搁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眸色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