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厉泓长叹了一口气。
这家里破破烂烂的关系,是根本修复不过来了。
祁厉泓准备把电话给挂了,谁料祁衍却又跟了一句。
“哪怕我能理解你,祁彧能理解你,全天下的人都理解你,只有妈不能理解,结果还是一样的。不过我还是很欣慰,发生这件事的时候,祁彧还小,他还什么都不懂,所以他和你们都不一样,他长成了很好的样子。”
祁衍说罢,就把电话挂了。
祁厉泓听着嘟嘟的响声,眼底突然有些发酸。
祁彧长成了很好的样子,他没受一点影响,他乐观积极,待人友善,朋友们信任他,长辈们喜欢他。
他有点皮有点痞,但却是很讨人喜欢的模样。
所以在祁衍心里,他自己长成了最不好的样子。
因为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经历,然后无法控制这些事情一点点的融入他的骨血里,再也不能忘记。
祁厉泓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脸,有时候,过于懂事的那个,的确是更容易被忽略的。
他待在家里转悠了半天,让秘书给自己订了一张去北京的火车票。
他准备跟孟溪则当面谈谈,这么大的事,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饭局当天,孟溪则打扮的很职场范儿,一点也没有相亲的意思。
她甚至还让自己的助理也跟着一起去了,这都是为了给陈总暗示。
晚上七点,孟溪则的商务车停在了帝都饭店的门口,有服务生领着她的助理去停车,孟溪则拎着包,跟着指引上楼。
她在谈很大的生意的时候,才回来帝都饭店吃饭。
这里的价格不菲,菜色一般,平时根本不会吸引人过来。
但为了表现她的歉意,孟溪则还是把地点定在了这里。
还有一点私心,是希望身边的其他合作伙伴不要误会,把这次会面也当做一次生意。
陈总比她到的更早,看得出来格外有诚意。
还没开始吃饭,陈总就掏出来一根项链,推到了孟溪则面前。
项链价格不菲,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没有女人不爱珠宝首饰,再有钱的女人也一样,送这个东西总不会出错。
但孟溪则更头痛了。
她笑笑,但没接受,回头招呼着助理去叫服务生点菜。
陈总赶紧往回推了推,他担心太过主动,会让孟溪则不自在。
“孟小姐还带助理一起来了。”
陈总用湿毛巾擦了擦手,缓解自己的尴尬。
孟溪则笑眯眯道:“别叫我小姐,我年龄也不小了,听着怪别扭的。”
陈总赶紧道:“哪有,看起来最多三十岁,您真是我见过最有气质的女人了。”
孟溪则刚要搭话,手机响了起来。
她抱歉的笑笑,低头一看,祁厉泓的电话。
看了两下,孟溪则一皱眉,把电话给挂断了。
然后她又对陈总道:“您知道我还没有离婚吧?”
陈总一怔,没想到孟溪则这么直接。
但他立刻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知道知道,祁衍跟我说过了,但不是早晚的事儿嘛。”
孟溪则叹了口气:“您有所不知,我是军婚,所以手续很麻烦的,并不是说离就能离。您是个不错的男人,所以我也不想耽误您。”
她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又真挚又表现了自己的拒绝,还不会让对方太难以接受。
陈总沉默了片刻,似乎也觉得这是个让人头痛的问题。
“是对方不愿意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孟溪则微怔,没想到后面还有问题。
但话既然已经聊到这里了,她只能继续说下去:“其实我年龄也不小了,再折腾,也是让孩子们看笑话,实不相瞒,经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后,我已经没什么期待了。”
陈总皱了皱眉头,看向孟溪则的眼神里,竟然有一丝疼惜。
“孟总真是不容易。”
他巧妙的把孟小姐改为了孟总,孟溪则敏锐的察觉出了陈总的退意。
她心里有点喜悦,看来是个识大体的人,不会不懂装懂的不放人。
“也没什么,各有各的难处,但我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让陈总看笑话了。”
陈总低头片刻,叹了一口气:“我妻子去世的早,我原先挺伤心的,甚至一蹶不振的一段时间。但是隔了几年,十几年,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太久了,她退出我的生活也太久了。但是我就想吧,我当年那么爱的人,怎么会就这么淡了呢,我不相信,所以也一直没找别人。
经常有人夸我专一啊,痴情什么的,我就笑笑默认了。但其实我越来越少的想起她了,在我心里,她已经过去了。本来看见孟总,非常合我的眼缘,我就想着试一试,看能不能有结果,但现在看来,我可能要一直‘痴情’下去了。”
孟溪则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不记得了?”
陈总恍惚道:“时间是最厉害的武器啊,两个人没有联系十几年,再深的感情也被渐渐掩埋了。”
孟溪则默默垂下眸,盯着透明的高脚杯发愣。
红酒还没有上来,杯子里面装的是柠檬水,柠檬水里有些许漂浮的杂质,忽上忽下,在小小的旋涡里打转。
十多年了,她怎么就没忘记祁厉泓呢?
她还是很容易被他激怒,很喜欢跟他对着干,很愿意看他狼狈不堪无可奈何的模样。
她觉得解气,痛快,充满干劲儿。
但她还是没有忘啊。
手机突兀的又响了起来。
孟溪则缓过神来,一看,还是祁厉泓。
她咬了咬牙,但跟方才看到她来电的心情却有点不一样。
她给陈总递了个抱歉的眼色,捏起手机划了一下,对着祁厉泓冷冷道:“你干嘛?”
祁厉泓那边的背景音特别嘈杂,跟大卖场似的,孟溪则皱了皱眉。
“我来北京了,你在哪儿,我们谈谈。”
祁厉泓一边说一边轻喘着气。
孟溪则还听到了地铁工作人员要他安检的声音。
鬼使神差的,孟溪则低声道:“帝都饭店,在谈...生意。”
“生意。”祁厉泓咬牙重复了一遍。
地铁里面信号不好,他那边一上了车,信号就断了。
孟溪则眨了眨眼,把手机放在了包里。
陈总对她笑了笑:“看来孟总的确是很忙,我正巧也不太饿,就不打扰了。”
陈总站起身来,把西服扣子系好,礼貌得体的颔了颔首,准备出包厢。
孟溪则也跟着站起来:“您的项链。”
陈总转回头道:“就送给孟总了,以后说不定我们之间还能合作呢,能跟孟总做合作伙伴也是很好的。”
说罢,他毫不留恋的出了门,正赶上助理点完菜回来,一脸迷茫。
“孟总,陈总他...不吃了?”
助理小心的问。
孟溪则喝了一口柠檬水,摇了摇头:“不吃了。”
助理有些踌躇:“可我菜都点完了,要不我赶紧去退了吧。但是帝都饭店有最低消费,都退了其实也不太好......”
孟溪则摇摇头:“不用退,我吃,你也回去吧,不用陪着了,打车费我报销。”
助理咬了咬下唇:“您...全能吃了?”
孟溪则仰了仰头,淡淡道:“那你打包一半,给唐让让送过去,她爱吃。”
助理点头:“好勒,那您自己开车注意安全。”
助理察觉到孟溪则的神情不对,并不准备在她身边耗着,于是麻溜的溜了出去。
他找服务员把做好的菜品打包一半,然后拎着大包小裹送去给孟总未来的儿媳妇,唐让让。
孟溪则一个人坐在包厢里,开了一瓶红酒,慢条斯理的喝。
红酒涩涩的,入口有些苦,但嗓子里却发甜,还挺好喝。
她就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等把一杯酒喝完,包厢门被人毫不客气的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