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宋知孝纠正道:“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要靠自己拼搏出来的才算是前程,别人给的,那怎么能算。您放心吧,日后只要阿弟肯好好读书,我这个做兄长的,一定供他,让他读出个人样来。”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家这样的情况…再说了,做父母的,总希望自己的儿女能活得轻松一些不是么?”
“有多大的脑袋就带多大的帽子,阿娘,咱们靠自己,不是更问心无愧么?”
宋李氏看着大儿子,叹了一口气,道:
“人啊,经历的事情多了,就很难再活得纯粹了,都说问心无愧,可这世上,究竟又有几个人能真的说活得问心无愧呢?你现在能这么说,也不过是因为你还年轻,觉得一切都能挣回来,阿爹阿娘年轻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觉得凭自己的一双手,
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可现在呢,不过是有几亩地,有这么几间土坯房,就再也没有其他了,你阿弟读书,要走出那么远去,你和你阿爹一年到头,没有闲下来的时候,绵娘嫁过去,说到底还是咱们家不硬气,不然的话,亲家怎么会如此对她?”
说到全家人内心最痛的一件事情,宋李氏说不下去了。
她抿着眼角的泪水,生活的不易和繁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总是盼着这样的日子能有个头,可总也看不到那个头。
原以为儿子娶亲了,女儿出嫁了,一切就都好了。
现在看来,日子又在和当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她将针线笸箩放在腿上,开始对着外面的阳光穿针。
年纪大了,眼神都不好使了,穿个针而已,都要非上半天的劲。
宋知孝将母亲手中的针线接过来,也不用对着阳光,一下子就穿进去了,针线交回到母亲手中,宋知孝开口道:“阿娘,您看,我现在还年轻,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和陈家大郎已经说好了,家里的活弄完了,就去他那里,干一阵短工,上秋再回来,三个月的时间,就能挣回六两银子,家里收完秋,我再去,一直能做到开春,少不得就是四五个月的时间,最少能挣回来十两银子,这一点一点的,积少成多,家里不也就攒下了么?阿娘说您和阿爹年轻那会,爷爷去的早,奶奶身体又不好,阿爹出不去,只能守着这个家,家里种的地都是地主的,就算是这样,你们也挣下来了属于咱们自家的十亩地,儿子现在有阿爹帮忙,您又在做针线活补贴家里,这日子不是好过多了么?至于阿妹,自然有我和细牙给她撑腰,以后定不会让她再受那等闲气。”
绵娘坐在床上,手边上放着的是母亲这几天新接的绣活。打开的窗户让她将阿哥和阿娘的谈话都听了个七七八八,一时间又是欣慰又是难过。
宋李氏静静的看着儿子,又是一声长叹,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又觉得自己想的也没错,一时间,竟然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晚上老两口躺在炕上,耳边是小儿子的呼噜声,宋李氏提起了顾骢的事情,也将宋知孝的所作所为都讲给了丈夫听,包括儿子说的那些话。
寂静的黑夜里,除了小儿子的呼噜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宋李氏还以为丈夫睡着了,闭上眼睛,正准备睡得时候,旁边的人说了话。
“大郎做的,没错。”
宋有福的语气十分坚定,没有解释,没有赞成,却不容反驳。
“那就听你的,不与他们结交。”
宋李氏道,心中却忍不住又叹了一回气,总觉得推出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少爷而已,还是两个儿子的前程,女儿在婆家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