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百态
六年的时间,很多人和事都变了,也有很多人和事没有变。
徐来妈得了个大孙子,天天乐得合不拢嘴,每天不是带孙子就是换着花样地做好吃的。最近又在院子后边的空地上开辟了第二职业:种菜。豆角、茄子、西红柿,逮着什么种什么,要是谁家有点鸡粪、牛粪什么的,那可是当了宝贝了。她老人家看到菜一天天长起来,比看见孙子长起来还开心。
吴有德和王厂长一样,还是老样子,还在当他的肉品加工车间主任。有了明星企业的光环,肉联厂上上下下都过得挺滋润,一点没受集体所有制企业改革的影响。自从吴有德被王厂长训斥了,他对夏晴可是收敛了不少。有时俩人起了冲突,他也是能忍就忍了,这几年都没再出什么幺蛾子。毕竟他和王厂长要靠人家夏晴才能赚到“外快”,财神爷得罪不起。
蔡晓梅和王慧芝已经成了肉联厂制药车间的技术骨干。夏晴去了单位几乎啥都不用干,偶尔有些小问题,她们都能解决得妥妥当当。三人情同姐妹,无话不谈,碰上逢年过节休息日什么的,还经常一起出去爬个山,郊个游。
广东深圳久禅制药厂的李厂长言出必行,早就和肉联厂断了往来,夏晴一直觉得对不住人家,尽管并不是她做错了事情。江苏无锡兴华药品厂的陈主任和上海启星医药公司的赵经理倒是一直和肉联厂合作着,供货价格已经和市场价持平
了,他们看上的是产品的纯度高,质量好。
翻修后的关帝庙再也不怕风吹雨淋了,聂老道还是喜欢每天开了庙门往对面山上望。那山更加光秃秃了,往下落的石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他老人家依然视死如归。六年的光景没在聂老道身上留下一点痕迹,反倒感觉越活越年轻了。好吃的他最近添了个毛病:爱嚼崩豆,说是能磨牙,还能解闷儿。
谢顿谢大主任还在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每天朝九晚五,生活规律。他和夏晴虽然六年没再见面,但一直保持着频繁地书信往来,两个技术狂人堪称中华好笔友。在机关分流、公务员下海的时代浪潮里,谢顿不为所动,认认真真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闲暇之余看看旧书,写写新书,安于知识分子的那一份清贫。
现在的供销社和之前相比可是天壤之别,以前是计划经济,什么都得计划计划。买个针头线脑、火柴肥皂、化肥农药,都得找供销社,就是媳妇生孩子买二两红糖,都得找熟人托情才买的着。那时候供销社的售货员,可是天大的美差,活儿轻松,待遇多,还能给别人气受。现在改成了市场经济,什么都是市场说话,村里也开了好几个小卖部,路近方便不说,价格还不贵,服务态度更是好到天上去了。渐渐地,供销社也就越来越冷清。
连带的,桂萍的日子便不那么好过了,以前一提工作是人人称羡,现在也就那么回事了。效益不好,奖金也发得少,有时单位里甚至拿快过期的食品当奖励。桂萍是越干越不上
算,几次都想辞职回家,都被桂萍妈拦了下来。好在婆家家底丰厚,日子过得并不差。
桂萍的丈夫孙俊杰还是那样,吃喝赌赌,有的时候不吃不喝也没什么。现在制度越来越规范,乡综治办本就没有执法权,一纸红头文件下来,韩卫东他们便不能跟着派出所民警去抓人了。这倒不错,起码徐来不用和孙俊杰正面冲突了,怎么说也都是亲戚。只是上次抓赌的事情,孙俊杰一直没忘记,而且从那之后桂萍一直没再怀上,更是让他怀恨于心。
桂萍妈除了年纪大了些,性格还是那样。勤俭持家,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她家的就是她家的,别人家的也是她家的。本来桂萍嫁得又好,工作又好,桂萍妈每次出门是必吹的,慢慢地底气越来越不足了。她这女婿也是真不争气,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就是不学好,三两个月就要到派出所报到一回,更何况久赌无赢家,可是让这臭小子败了不少家。好在老韩家有三朵金花,现在桂萍妈把心思都转移到桂雪身上了。
桂雪今年二十四,在村里可以说是个大姑娘了,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长丰乡缝纫厂,负责服装打板和剪裁,几年下来也成了劳动小能手。就是婚事一直没着落,桂萍妈给桂雪介绍了好几个,她不是借口不去,就是敷衍应付一下,回家就说看不上。气得桂萍妈没少数落她,但人家孩子自小就主意正,老两口子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晓军和桂雨虽然年龄差了一岁,但晓军上学晚,俩人不但
同一个年级,还是同一个班的。他们的学习成绩都不错,正在挑灯夜读,准备中考。
韩庄子和徐家房子村变化也不大,六七十年代的土房在八十年代初都改建成了砖房,三间正房东西两间偏房是标配,家里富裕点的,就再起三间南房,楼房是听过见过没住过。村民们都说:“住上楼房的那一天,怕是咱们孙子辈都瞧不着喽!”
正是基于这个判断,前两年村里掏钱,把所有路面都做了硬化处理。说是路面硬化,方法可是简单粗暴:铺砖头。主干道就把砖头立起来铺,一般胡同平着铺,虽说聊胜于无,但起码下雨天孩子们不用穿着雨靴,趟着泥水去上学了。
学校也还是那样,操场上杂草丛生,单杠双杠都锈得杠杠的,到了冬天教室里还是用砖头盘炉子,排好值日让学生点火烧煤。老师们依然酷爱体罚,瞧谁不顺眼就罚站,不交作业的就拿教鞭打手。自韩卫东之后,长丰乡出了不止十个大学生,但他们毕业后都没有再回乡。
岁月在更替,时代在发展,夏晴想要自己办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