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捺住,宣帝平声问:“你且说一说你的感觉,至于决断,朕亦不会尽信于你。”
萧瑾时于是道:“京中好好的,且她自己还在,自然能照顾好宁王妃。而她却偷偷将宁王妃远送江南,臣猜想是京中有什么让她不放心。而宁太傅如今身居高位,能让她有危机感的人不多,臣猜不到也不必猜是哪位重臣。看来
,她不是看上去那么淡然无争。”
他说猜不到是哪位重臣,轻松将宣帝撇了去;最后一句嘲讽,不轻不淡,不把宁芳笙放在心里也不把她放眼里。
宣帝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但他想的当然要比萧瑾时说的多,就比如…萧瑾时不说他是因为没想到,但他自己却不能不想到。
若是她真的同自己一心,知道有自己偏袒着她,她谁也不需忌惮,她从前就是如此;那她现在忌惮的是谁?
是他,是这万人之上的主。
宣帝的眉敛住,眼尾却流转过精光。他假作咳嗽了一声,肃声道:“你说的未必有道理,朕心中自有考量。”
考量?
不必他说萧瑾时都能想到他是什么考量,在让他去查宁王妃的踪迹时宣帝心迹不是已然分明了?
萧瑾时勾了下眉,态度不置可否。
他不说话了,就静静地立在阶下,长身玉立,气度不凡。
宣帝眯起眼,好似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也是这般意气风发。他的眉眼像自己,鼻唇又肖似淑妃,凌厉之中更有精致浓丽,让人见之忘俗。
所以,即便不养在身边,一见他宣帝便觉得亲近。
但他是否同自己是一样感觉,宣帝不确定。这也是他迟迟不曾将他身份告知于萧瑾时的原因,他须确定,萧瑾时会接受这个身份,并且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想到此,宣帝的表情深沉下去。
要现在告诉他吗?
意外的是,在他想好选择之前,萧瑾时提了一个问题。
“臣有一事不解,虽有些冒犯,却希望陛下能够给臣一个回复。”
“何事?”
“臣不明白,陛下为何厌恶齐王?甚至在臣面前表现出来?”
说完话的萧瑾时抬起头,目光不可谓不犀利。
宣帝眨了眨眼,竟有些不能直视他的眸。
是,他虽然不是让萧瑾时去暗刺夏其瑄,但在他面前自己确实刻意流露过明显的厌恶,否则萧瑾时不会感受到。
宣帝避开眼的那一瞬,没发现对方恶意翘起的唇角。
萧瑾时是故意的。
他把荣王、永王推进深坑可不是为了让宣帝一直打哑谜,定国公世子的身份实在让人不够;而成为王爷之后,他才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才能光明正大地做他想做的许许多多事。
比如捏着萧鄂的命看他如何不甘心;比如让宁芳笙做到她想做的一切又保住宁王府的荣勋;比如为宁芳笙偷转身份,然后同她成亲…
“你…”
对上了他的眼神,宣帝才发现刚才自己没有看错。
那双同自己如出一撤的凤眼中流露出洞悉所有的了然,和一点玩世不恭的戏谑,唯独没有不解和抗拒。
宣帝幡然醒悟。
他知道,甚至就等着自己说出来!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早就知道了!
萧瑾时看着对方的表情由惊愕转变为欣喜,心中哂笑,而后拱手高举至自己眼前,缓缓弯下腰。这副姿态更加明白:是,我在等,等您开口,等您冠我身份。
恭敬中有傲然,顺从中不乏主动。
若是旁人显露出如此睿智,宣帝欣赏之后必有不喜;而萧瑾时不一样,这是他的亲儿子,他越聪慧越有资格继承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