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人间。
紧紧地闭上眼睛,葛爷怆然地说,“我养的女儿,我最知道。她一定是去为难你们了。等她来了,我就会告诉她,让她不要再去吵你们…反正从此之后,咱们两家人也没有任和关系了。”
我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听到的意思,我已经是个累赘,谁摊上谁倒霉。”葛爷自嘲地说。
低头看着葛爷,足足半天,江奶奶都没有说话,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无关一样。
重新再找回动作,她先是转过身,接着对孙子说,“小野,奶奶从没有求过你什么,今天我求你一件事。”
“奶奶,你——”
不顾江野复杂的神情,江奶奶平静地说完了后半截话,“咱们把老葛带回家,在他好之前,好好对待他,成吗。”
显然,葛爷也全然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看了看江野,又看了看我,最终他变成一脸古怪
的神情,“亚琴,我再没有十万块给你了。”
“我知道,但我不能看你折在这儿。”
老年人最忌讳说死,不管是出于迷信还是避讳。虽然常常说人死灯灭,可是谁也不知道大限是哪一天,总想着长明灯多亮一天是一天。
看江野一言不发,江奶奶转而看向我,希望我能够给她一个决定。
我同样也很犹豫,不光是因为葛柳翠的缘故,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接受。
“奶奶,你知道把人接回去,代表着什么吗。”我尽量让自己的话婉转一些,却不肯憋在心里。
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当时闹出的那顿风波。
如果不是为了那笔救命钱,江奶奶决计不会想要改嫁;如今主动开口,就不得不打破自己的誓言。
微微呵出一口气,白雾在老人家口中凝结,令她脸上淡淡的笑容,如同冬日的阳光一样,随时就要消散一样。
“一把年纪了,名声还算的了什么呢。只要我做的事对得起良心,别的都可以放到一旁。”
手抬起来,慢慢抚摸着孙子的脸庞,她似乎透过江野,看向了某个肖似却早亡的故人。
这位青年守寡,独居四十年的未亡人,头一回这样坦白自己的心迹。
“左右,我永远是江家的媳妇儿,永远也不会变。”
话说到这份上,我知道一切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要是葛柳翠真要来拆了咱家…就看谁横得过谁!”我和江野对视了一眼,说出了彼此的心声。
…
当天晚上,小小的租屋里。
围坐在桌前,大家捧着碗筷,沉默地吃着晚饭,谁都没有说话。就连咀嚼的声音都很轻微,没两下就会停下来。
整个家里,包括陈梦灵,谁都没心思吃得下去。
大家都在等待,猜测着葛柳翠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
几张面孔里,数江奶奶最平静,却数葛爷最忧心忡忡,形成了两个极大的反差。
在压抑的气氛里,陈梦灵悄悄拽了拽我的袖子,凑到我耳边,轻声问,“荼荼,那些人还会来吗。”
“我也不知道,大概会吧,”我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害怕吗。”
她很老实,“是有一点,不过你们都在,我就没有那么怕了。”
我抿了抿唇角,隔着陈梦灵,与江野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