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二)
只觉胸中格外燥热难平,妇好道,“大王今日这是怎么了?妾身是大王的后妃,自然不是遥不可及,又何谈及原谅,大王此言当真是折煞妾身了。”
武丁道,“爱妃可还记得那一日在长生殿醉酒之事?”
自然记得,却有些不明所以,“妾身不知大王为何提起旧事。”武丁的喜怒无常她见得多了,如今也不是全然不知如何应对。
武丁道,“那日寡人去了长生殿…”方一说及此,妇好忍不住心中番嘀咕,说什么君无戏言,放在武丁身上才是当真一句空话,当时矢口否认从未去过,无缘无故发脾气的是他,今日又重提旧事说曾去过的也是他,当真是诸多变脸。
武丁继续道,“到时爱妃早已与宫人喝得酩酊大醉,若不是亲眼得见竟不知爱妃酒后竟如此行为不羁,竟将寡人当做了旧时上门寻亲之人,爱妃是梦游如此,还是过往当真曾坦荡如斯与寻亲之人谈论婚嫁。”
听及此妇好才敢放平一口气,方才武丁一句行为不羁她只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不知羞耻的事,虽说将武丁错认为寻亲之人也并非什么可说得出口的事,却总比当众丢脸来的好些,便讪讪答道,“妾身羞愧,确有其事,妾身自幼习武与闺中女子云泥之别,父亲也以为子家的女儿不必寻得门当户对的郎君,便的确寻了些不错的少年与妇好相见。”
武丁道,“爱妃当时立了三天规矩?”
妇好一惊,只得略微低头将脸上的慌乱遮掩起来,“妾身只当年少轻狂些,已然尘封旧事妾身都已经记不得,让大王见笑了。”实则是因为当时她已然与傅说心有灵犀,自然不会将其他的男子瞧在眼中,便特意讲了些刁钻的由头才好叫前来寻亲之人知难而退,又如何会当真放在心上。
武丁沉声道,“爱妃所闻有三,一是要身手了得须得是高于爱妃之人,爱妃自幼习武便将只读书不弄刀枪的文人挡在了外头,二来,是要面容俊好,说得以免歪瓜裂枣看着不舒心,生出来的后代也不如人意…”妇好听着这些幼稚可笑的话是武丁模仿自己所说,只觉得羞愧难当,果真听着武丁尚未说完便兀自笑出声来。
妇好道,“大王今日笑得这样开心,可知那夜之后分明给了妾身好一阵琢磨不透。”
武丁笑罢,一手捏起那十分抱怨不平羞怯不止的下巴,便道,“还不都是因为寡人自然齐聚爱妃前头两项,只最后一项却不得爱妃的心意,自然是不痛快,既然是爱妃叫寡人不痛快,又岂能当做平白无事呢?”
听他这样提及,妇好脑袋中隐隐显出一番模糊的景象,似是那日醉酒之时又或许是其他什么时候的记忆,忆来忆去也理不出头绪,便索性道,“大王,若是那日妾身当真叫大王不痛快,妾身今日赔罪便是,只求大王莫要与妾身这等小女子计较。”
武丁却丹眸望着妇好道,“爱妃三求便是要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进了商宫,成了寡人的妃,那便成了妄想…”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妇好一手挡在了唇
边,“大王,过往之事不提也罢,妇好承蒙大王宠爱许久,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不敢妄想其他,如今眼前的日子妾身也十分舒心。”
“这当真是妇好的真心话?”
妇好道,“那是自然,大王您瞧,后宫之中姐妹众多,加之姜妃与王后又有了身孕,如今余妃也是有福之人,正是三喜临门的好兆头,妾身本就是以天赐之女有幸陪在大王身侧,眼见后宫和谐,妾身也当真没辜负父亲与大王的期待,自古女儿家自然是希望愿得一人心的,可妾身身边的人是殷商的君主,家事国事无一不操劳,妾身又得大王恩宠,身侧还有莞姐姐于其他姐妹陪伴,如今这样有何不好?”
武丁喉头微微苦涩,“爱妃是在骗自己还在骗寡人?”
妇好却陡然笑,她本就桃眸生花,如今粲然一笑果真像极了桃花盛放,她面上微微嗔怒道,“难怪近日安阳不降雨,虽司命处多次奉命祭奠求雨也不见所得,原是大王本心不诚,整日想着这些不值一提的琐事,难不成大王又忘了当初妾身初次进宫便因着大王的宠爱被天下人传为狐媚祸主的妖精,如今大王念及后妃不思国运,若是被天下人得知了,这次妾身便不再担这些罪名,还是叫天下人都言殷商大王本就昏庸吧。”
瞧着她故意转了话题言左右而说其他,武丁便无奈笑笑,竟是无端生出一幅无可奈何的神情,竟一时又忘记了他不能对妇好存有太多期待与幻想,每每他想言及情思便被她一把躲开,若是她转过脸去,满腔神情又将流向何处呢。
只得道,“既然如此,爱妃此次便是要用这豌豆黄做敲门砖抛出大旱的事吗?寡
人只道爱妃关心前线战事,竟也有一份兼济天下的胸怀。”她能想到对所有人好,为所有人请命,关怀所有人,却每次都是因为别的事才会来槃玖殿找他。
罢了,罢了,武丁道,“依爱妃之见,该如何化解上天的怨气呢?”
妇好道,“妾身以为应是大王亲自前去祭祀,加之上苍并未全无表示,数月之内连降三名龙子,大王也应该携众妃一同食素,既加感恩又加祈祷,定能打动上天。”末了还加了一句,“王后娘娘如今身子贵重不能为大王分忧,妾身为后妃也不能冷眼旁观,便知献上愚见,大王莫要怪罪。”
武丁自然是应了,妇好起身一句不敢再打扰武丁处理政事便离开,走至门前却突然想起什么,鬼使神差一般转身道了一句,“妾身住惯了长生殿不愿离开,求大王成全妾身私心。”
搬宫一事,她终究是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