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病房出来,都说医院怨气太深,阴森寒冷,我进入电梯,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摁下数字三,我以为会在妈身上看到怨,只看见诀别,对他的诀别,还有对我的诀别。
我不恨,不怨,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要带着债去投胎…我乱糟糟的脑海中只有母亲这句话。
电梯停了,我站着发呆一会,有些烦躁,身旁看见我摁下三的人提醒我到了,我仓促说声谢谢,离开了电梯,走过转角,第一个病房门前停了脚步,头顶显目的312,手握上门把手,有点心虚。
“孩子,怎么不进去?你爸爸一直念叨你。”同病房的王奶奶从食堂回来,手拿着饭盒,慈祥地看着我。
我慌乱摇了摇头,“我刚从妈那过来。”
推开门进去,靠窗户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黑白头发各占一半,满脸胡渣,多日没有刮过,瞪着黑色无神的眼睛,见到我,有了一丝惊喜光芒。
我默然坐在床边,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一把刀,削起一圈圈苹果皮,直至苹果肉全露出,苹果皮才断。
我忘了从哪听来的,削平果时,苹果皮中间不断,会有好运降临。我削了无数个苹果,练得纯火如清,半毫未断,没有得到过一滴点运气,到成了一门手艺,逢人见我削苹果,都会夸上几句。
男人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我便不想回答。
当我在犹豫把苹果递给他,还是放在自己嘴里时,男人开了口。
“花醉,看在我是你爸爸的份上,能不能帮爸爸件事…”
帮?这时候说爸爸的名义?他果真在我们母女面前放不下那点可怜的身段。
我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甘甜泛着酸,清脆的吧唧声盖过男人一声胜过一声的悲凉叹息声。
我很想朝着他吼,我不是母亲,不爱他,不会对他唯命之从。
“花醉!”男人见我无动于衷,克制的脾气爆发。
“妈说,情债已清了,死生不同穴,转世愿为畜生,只求与你不遇。”我冷静地字字清晰吐出,突间,照射进来的阳光,蒙了我的眼睛,我忘了这个男人也是奄奄一息,怎能接受得住拼尽全力去爱他的女人,说不爱了,说不要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