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也并不清闲,来自各方的战报在案头堆积如山,他每一份都不能错过,每一份都要仔细研读,此外还有全州事务需要他悉心打理,尽管如今容保成长颇快,三位先生也各擅其长,已然分担去不少,依旧无暇分顾。
两个人同住一宅,有时甚而近在咫尺,却有许多时日不曾交谈,不曾谋面。
城主府的人,每日见得披一件云青斗篷的缓姑娘脊背笔直、步履坚定地出门,再见得她虽面带疲色,却姿态不改地回府。
他们也看见自家城主,每日晨起舞剑之后,要么书房,要么议事大厅,操忙一日后,晚间又以舞剑结束。自然也有披星戴月的外出时候,行色匆匆,来去如风。
众人对这两位的状态由最初的好奇、猜测到不解、困惑,如今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外间有人面带暧昧地问起那两人在府中情形,府中人无论哪一个听见,
都会先如同缓姑娘那般将脊背挺得笔直,再似城主那般乜起傲然的眼神,不紧不慢地回上一句:“城主和缓姑娘都是什么人?岂如你们这些俗人猜想得那等世俗龌龊?一个个先把心洗干净了再说。”
“这话怎么说的?他们再是什么人也是人不是?都正值青春年少的,同住一府,怎么忍得住?”好事者多以此类话追问不休。
“呸!”闻者必会啐上一口,“像缓姑娘那般如…”方先生在与他们闲聊时怎么说得来着?“如高山流水般清洌,如天际白云般高洁,你这些污浊肮脏都给咱们离着远些!”
待那些好事者被噎上几个来回,竟也似被洗了脑一般,不敢再对如高山流水般清洌、天际白云般高洁的缓姑娘推入任何不堪设想。
有这么一两次,叶艾正在茶坊饮茶,在窗外街人话声中听到过如此这般的交谈,心内苦笑不已:这城主府的下人们已然全成缓缓裙下之臣,自己到底是要迎难而上还是知难而退,端的是个问题,是个天大的问题呢。
“缓缓,今日天气格外得冷,还是不要去军营了吧?”
经过接连几日的大风之后,这一日格外寒冷,空气内弥漫着浓厚郁重的潮冷气息,伸出手仿佛置于一汪渗入骨缝的冷水之中,有一种无处安身的仓惶。兰慧晨起在院内练过一趟拳,回室内一气忙活,将容缓最厚的毛氅翻出犹觉不够。
书案上一盏烛蜡未熄,容缓放下手中小毫,对着刚刚书成的书笺软吹了几
口气,道:“今日是不打算去军营的,不过仍要出去一次。”
兰慧将手递到火炉上来回烘烤着:“做什么?”
容缓起身,将书笺装入信封后以蜡封口,又折卷起来,装入备下多时的竹制邮筒,加盖加封,口中道:“前两日出门,发觉有一支在各州间通商的商队被大风延搁在平城外的小村内,因为惟恐其内有其它藩地派来的细作,请孟将军仔细探查了一番,方知他们来自安州,此行也是为了回安城过年。我要拜托他们替我向羿清递一封信。”
早已晓得“绑鸽事件”的兰慧点头:“这样的事,交我替你跑一趟就好了,你何苦还要自己走上一遭?”
“尽管当前无法与他团圆,至少这一份风雨无阴的心意,我要为羿清做到。”容缓吹灭了烛火,看外间天色大白,将毛氅裹上身,“走吧,今日气候虽冷,风却停了,那商队归心似箭,去得晚了怕是要与他们错过。还有,兰慧姐姐也要穿得暖些。”
兰慧无法,摇了摇头,系件披风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