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不见,柳大人还是老样子,没有因为接连不断的升官发财而腆起肚子,身为一个在京城有靠山的知府大人,显然他过得很不错,满面红光。
对于芙蓉的出场方式,柳大人很明显有些接受不良。确定面前这个张扬跋扈的少女真是他女儿,脸都青了,没有半点父女重逢的喜悦,挥挥手让衙役去把周围看热闹的路人赶走,将她领进府衙。
护卫们跟着刘管事在府衙外绕一圈,牵着马匹赶着马车从后门进去,芙蓉身后则带着四个丫鬟仆妇。走在陌生的地方,她仿佛游园般悠闲自然,不紧不慢的踱着步,也不管前头柳大人的脸色有多难看,兴致来了还停下脚步左右看看。
周氏老了很多,身上衣料倒是比从前高档了不知多少,脸上也涂脂抹粉的,却依然挡不住岁月的痕迹,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精明的眼神,和一笑就露出来的法令纹。
见到小女儿出落得如此模样,她险些不敢认,还是柳大人气冲冲地跟她说了,周氏才终于确定,眼前这个国色天香的美貌少女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的那个!
比起柳大人青黑的脸色,周氏脸上的喜悦完全不是作假,她一把抱住芙蓉,大哭起来,一口一个“我的儿”“心肝儿肉”“想死娘了”,引得堂上的丫鬟仆妇们纷纷落泪,连柳大人的脸色都缓和了一些。
芙蓉愣在原地,之前所有设想过的应对,在此时都没了用武之地reads;。
这样大公无私,劳心费力替人养孩子的沈家,周氏怎么能不感激!
夜里,柳家三口人与芙蓉一同用了晚饭。用餐的时候,柳行舟一直在桌子周围扫视着,偶尔看芙蓉几眼,大多时候还是在看柳大人。
瞧着芙蓉优雅斯文的动作,又转头看到探头探脑的小儿子,平时没觉得自家礼仪有什么缺漏,这一对比之下……周氏的脸色不太好看,转向儿子嗔道:“行舟好好吃饭,动来动去的做什么呢。”
许是素来被宠溺着,十岁的柳行舟完全还是孩子心性,看了父亲一眼,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今天那个贱人没有来,是不是以后她都不会来了?”
柳大人夹着筷子的手顿时僵在半空,“啪”地往桌上一拍,怒道:“什么‘贱人’不‘贱人’的,那是你姨娘!周氏,看你教的好儿子!四书五经没读到,跟你学了一肚子的污言秽语!”
被父亲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柳行舟抖了一下,汤匙掉在桌子边沿,滚了一圈,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砸个粉碎,突然一只手伸出,准确接住汤匙,轻轻一抛――只听一声清脆的瓷器磕碰声,汤匙落回了柳行舟碗中,毫发无伤。
收到柳行舟投来的视线,芙蓉神色不动,仿佛刚才出手如闪电的不是她。接过丫鬟递来的湿巾帕擦了擦嘴,她漫不经心地问:“这儿什么时候多添了一位主人?也不喊出来叫我见见。”
“一个妾罢了,恁大的脸叫你见?”周氏也挤不出笑了,放下筷子,饭都吃不下。
芙蓉倒是笑起来:“哦?原来是父亲的妾室,那该出来给我见礼呀。还是你们在岭南待久了,连基本规矩都不讲了?”
她这一番话出口,语气那叫一个傲慢,整个饭厅都安静了,柳大人气得胡须飘起来,怒瞪这个态度高高在上的女儿。结果芙蓉根本不理他,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给他,登时将他气得半死,心里决定晚上要跟周氏说,让周氏这个做母亲的好好教育她,告诉她什么叫“妇德”!
大男人,不好跟女子吵嘴,哪怕那是自己的女儿,柳大人也不屑于训斥她。重重一拍桌子,站起身就要走,结果才走两步,后头传来巨大的一声响!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全是碗碟碎裂的声音!
柳大人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到刚掀了桌子的芙蓉还坐在自己凳子上,像个没事人似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看着他:“父亲的脾气好大,我不过是说,让你的妾室来给我见礼,你就拍桌子走人。看来,我这暴脾气果然是随了父亲。”
“混帐!”柳大人气得浑身乱颤,指着她,上前就要扇她。
芙蓉怎么可能让他扇到,“啧啧”两声,也不知她怎么动的,连坐着的凳子都一块儿转移了地方。柳大人扇了个空,再一看,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啪”的一声,一个杯子砸碎在他脚边,把他吓得不轻,一抬眼――好哇!那罪魁祸首还坐在凳子上,手边甚至端起了一杯茶,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父亲年纪大了,别动不动就上手,小心一脚踩空,摔成半身不遂。”芙蓉好声好气地劝他。
估计这么多年,柳大人受过的气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多,以至于他指着芙蓉的手指都在抖:“你你你!你这逆女!孽障!”
厅内好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散落的碎瓷片和菜。早在芙蓉掀桌子的时候,周氏就搂着儿子往后躲开了,此时见情况不对,一下扑到柳大人身上,又捶又打又哭又嚷:“天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老爷好狠的心,为了一个妾,竟把孩子逼得这样!不如早早给我一封休书,叫我领着孩子们自去,把这家让给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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