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必有类似虎王这种百兽之主来统领,但是不管这山中的规则如何,山神都才是一座山真正的主人,他们守护大山,佑护大山风调雨顺,保护山中生灵不受饥苦折磨。山神自山形成起便与山同在,护佑一方土地,是神仙之中最为爱护万物的仙。
但是,眼前这个山神,他的面容邪肆,脸上有被烧伤的伤疤,眼眸中全是疯狂之意。对进入山谷得人畜杀的丝毫不存情面,他哪里还是神,已经是堕入魔道的魔物。
青璃阻止秦琰杀他,他却更加癫狂,嘶吼着叫青璃闭嘴,明摆着是一心求死。
“杀了我!杀了我!你们如果不杀了我,我就杀了你们!我是守墓者,杀了一切进入陵宫的人!”男子怒瞪着双眼,身体之中伸出无数枝桠扭曲着向青璃和秦琰甩过来。
青璃在面前张开一张结界,将他的攻击挡在结界之外,大声道:“山神惑忆,你不是守墓人,你好好想想你不是守墓人!”
惑忆一愣,转而狞笑:“我就是守墓人,除了守墓人,
谁能操控这墓中的局?我若不是守墓人,又怎么会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当年,若不是那道士将我残忍困在此地,我怎么会等了这么久?这墓中太孤独了,太孤独了,我身为山神,守护一方,却没想到被囚禁在此百年,当真…当真…”当真生不如死,他没说出口,面上依旧在笑,只是说不出的落寞。
秦琰这时候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扔到惑忆面上,惑忆的身体挣扎几下,却不能再化作树形。
秦琰冷道:“当年被送到这里守墓的是神兽麒麟不是你!”
听到麒麟两个字,惑忆得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双眼迷离,盯着眼前的空气一动不动,像是透过空气在看别的什么东西,半晌,他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陵宫之中的阵我走不出去,不论走多少次都会回到这里,那是专门为了克制守墓人的阵,我就是被它困在这里百年,不可能,我就是被囚禁在这里的守墓人,不可能…”他的神志有些疯癫,一直摇着头,一会哭一会笑,重复着“我就是守墓人”这句话。
“惑忆,麒麟才是守墓兽!他已经死了!死在那场天火
中了!你走不出去那阵,是因为,那是你自己为自己布的阵,你自己不肯走出去…”青璃看着惑忆痴痴呆呆的样子,便大声喊出来,想要让他清醒一些。方才她虽然被惑忆在心中种下过了心魔,有了一段完全不曾发生过却能足以以假乱真的记忆,这是因为那火是真的,只不过人物和场景被篡改过了,那场大火,来自惑忆的记忆。
麒麟死了,死在天火里了…
刚刚一直精神恍惚的惑忆一下愣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青璃的嘴唇,就像是看见那些记忆从她的嘴唇之间浮现了一般。盯了半天,他猛地一怔,像是想起了从前的记忆,用手捂住眼睛,嘴上呵呵笑着,指缝中却流出泪来,自言自语地道:“是啊,守墓人是麒麟,他死了…他死了,是我懦弱,没能去救他,所以他死了…是我太没用了啊…”
这山林自从生成,惑忆便与它同在,他守护这山林中所有的生灵草木,日子安详和乐。几百年前有个道术高深的道士来到此地,看上了这处山谷龙穴,之后便在此地大肆挖掘在地下修成了地下陵宫,地下陵宫修好之后这道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竟然抓来了一只麒麟,麒麟乃是神兽,却被他生生用玄铁穿了四肢,锁在这地下陵宫之中为那狂妄
自大的皇帝守墓。
麒麟神兽被锁,玄冥之铁一日日侵蚀它的肌骨,将它折磨的痛不欲生,惑忆作为一方山神,听着它夜夜嘶吼,苦于他的修为比不得那道士,救不了麒麟,只能陪在它身边与它作伴,让他不必再受孤单之苦。惑忆身为山神,也从不能轻易示人,交心的朋友少之又少,与麒麟相伴,两人竟然成为了莫逆之交,在这深深的地宫之中整天谈天聊地却也是从前没有过的快乐时光。
“麒麟即便被人穿了四肢,却还心底善良,那道士在山谷中布的本是杀阵,来者必死,是麒麟求我去将那些闯进来的人和生灵放出去,它真傻…它真傻…”惑忆这时候靠在墙角,一边说起以前的事情,一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青璃问:“那…你为何后来变成了…这样?”
惑忆双手捏成拳头,眼神里充满痛苦和仇恨:“山林之中起过一次百年难遇的山火,别人都当那场山火是天火引起的,却不知道在天火降临之前,就已经有人放了火。那些觊觎宝藏的人破不了阵,我送他们出去,他们却在山谷之中四处放火,山谷里草木茂盛,我疲于救火。后来林子
又被天火击中,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我原形属木,遇上火,却是救之不及,无数生灵死于山火,就连麒麟…也被活活烧死了…”
他说到这里,眼中的泪水已经干了,一双红眼珠瞪的大大的,嘴角一撇,似是苦笑:“你们知道它怎么死的吗?我眼睁睁看着它被活活烧死,我…我却不敢上前救他,我软弱地躲在一边,看着熊熊烈火把它一寸寸吞没,我不敢…我不敢去救它,我不敢…”他像是想起当初的火光滔天的情形,浑身颤抖着缩在墙角。
木遇火,天生畏惧,山林失火,若非他曾拼死相救,又怎么会留下这满身的伤疤?他只因天生的畏惧和救火的疲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被烧死,却从此生成了心魔,将守墓人的记忆变成了自己,在心底之中想要代替麒麟受罪。
“它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它死之前还喊着让我快跑,我怎么跑呢?我救不了它,我救不了它,我最好的朋友,我保护不了它,为什么我这么懦弱,我该死,我该死…”他痛苦的抱着头,声嘶力竭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