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陈府有鬼

陈福生这一辈子什么都不好,就是名字起的好,福生,福生,就算是没能出生于福中,最后也是福从中命中生。前面的小半辈子一家人穷苦潦倒,后面大半辈子,活的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富贵,虽然…这富贵来的不太光彩。但是那又如何?他陈福生就是穷怕了,怎么能容忍自己再从高高在上的地位掉下去?

门外红纸糊的灯笼已经悄无声息地灭去,已经接近子时,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片乌云轻移,将那本就不甚模糊的月亮也遮盖起来,万籁俱寂。屋里的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形,兀自用将一件件精美的玉器拿到灯烛之下,仔仔细细地照着,不时发出啧啧之声。

屋里的摆放真是珠光宝气,奢华无比,琼脂白玉的观音像,碧绿剔透的翡翠招财貔貅,镶嵌着红色宝石的玛瑙金蟾。门边摆个通体雪白无暇的冰瓷瓶,正前面是一张镶了金片的玉床,玉床的床头上是雕刻精美的招财玉貔貅,整张床竟然是用一整块玉雕琢而成!床上铺着厚厚的兽皮绒毯,色泽光亮,就连一边的灯架上的烛盏竟也是纯金而制

现在,那玉床之上摆满了色泽剔透温润的玉雕,玉佛、玉白菜、翡翠如意等等少说有十数件之多,那些珍贵无比的宝物在烛火的映衬之下,表面就像是铺了一层火焰一般,跳动颤抖。

这些宝物之中坐着一个身影,那人双脚盘着坐在床上,身体庞大,肥肉在身边拖了一圈,穿着一件上等的云锻,粗短的手指每每拂过一件玉器,便像是抚过女子的面容一般,脸上止不住露出肆意的大笑。一件一件地捧起这些宝物举在灯烛之下仔细地看,油腻腻的肥厚下巴恨不得粘到这些玉器上面去。

“哎呀,宝贝呀宝贝,明个我就找个大买主,把你们卖了,这都是钱啊,全是我的钱啊…”他的眼睛之中满是贪婪之色,伸出舌头在嘴边舔了一下。

一边的灯架之上共有八支手臂粗细的红蜡,加上这满屋的珠光宝气,照的屋中明明灭灭,朦胧至极。

忽然,那些蜡烛的烛苗轻微地晃动一下,朝着陈福生的方向斜了几寸,烛光一下子全打在那些玉器之上。陈福生正脸贴着一个玉碗朝里面看,那玉碗剔透,能透过玉碗看

到屋中的景象,他啧啧地发出几声赞叹,却这猛然之间,那赞叹之声变成一声倒吸的冷气,一双眼珠瞪的大大的,死死地盯着玉碗之中的景象。

透过玉碗,他看见一个人,站在他不远处的角落之中,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他慌忙将玉碗丢在玉床上,好在玉床上铺了厚厚的兽皮,那玉碗没有被摔碎。陈福生直愣愣地盯着方才那人站着的角落,那里却空空如也,他的脑门上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油汗,顺着脸颊往下掉,用肥厚的手背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汗珠,长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安慰自己是自己看花眼了。见那被抛在床角的玉碗,又觉得心疼,几下爬到跟前,把玉碗拾起来,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看看有没有被打碎。

将碗拿起来的一瞬间,透过碗身,他又看见了那个站在墙角的人。那人就那么站在那个墙角,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一双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啊…鬼,有鬼,有鬼!”陈福生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喊声,这次将玉碗甩手扔到了地上,发出咔嚓的碎裂之声。

他的双脚蹬着,退到床边上,一双眼睛从肥胖的脸颊上突出,盯着那墙角。身体颤抖如筛糠一般,脑袋上汗如雨

下,不一会,那件灰蓝色的云缎就被他的汗水浸湿,成了深蓝色。

这时候玉床边上那盏烛架上的烛火猛然发出“啪啪”的爆裂之声,火焰蹭地腾起老高,将那些玉器照的如明镜一般剔透。接着,陈福生就见识了这辈子以来最恐怖的场景,那些原本温润的玉器之上全是那个站在角落的人,不同的玉器从不同的角度显露出来,那个人依旧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数十件玉器,数十双眼睛,全都在盯着他,那人还在向前走,渐渐接近他。

“不,别过来,别过来!我什么都没做过,你别来找我!”陈福生的声音凄厉无比,因为恐惧都拉的尖细刺耳,身子一抖,掉下玉床去。

玉石倒映之下,那个人已经到了他跟前,像是在从上到下地俯视着他,除了眼睛,依旧看不清五官。

陈福生颤抖着,光着双脚在地上蹭着后退,盯着那个人影,眼睛充满了血丝,肥厚的下巴颤抖着:“求求你,我什么也没做,求求你,当年的事情不能怪我,你别来找我…于秀才!”

于秀才,是的,那个人是当年的于秀才,于明的爹,被

人夺了家财之后含愤而死的于秀才!死了十多年的于秀才!

那个人的面容逐渐从模糊之中变得清晰,骨瘦如柴,皮包骨头,看起来就像是裹了一层人皮的骷髅。眼窝深陷,双手如枯枝一般,嘴巴干瘪,露出一排森森的牙齿。

“于秀才,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还回来干什么?我…不是我,不是我,求你了,别来找我。”陈福生的裤子在地上磨破了洞,露出半个肥肉横流的屁股却浑然不知,脚后跟也磨出了血,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于秀才冷然一笑,露出两排牙齿,两只浑浊的眼珠在眼眶中冒着森森寒意,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传出的一般,如同带着寒冰的茬子:“你说不是你?你说不是你!你敢说不是你?若不是你这个贼偷了我的家财,若不是你违背了约定,若不是你毁了婚约,我儿子怎么会到现在还在吃糠咽菜,而你!你过着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生活!”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犀利,还伸出两只骨爪一般的手指向陈福生抓去。

陈福生如杀猪一样叫喊起来:“别杀我,别杀我!”

于秀才不顾他的尖叫,双手向他探过去:“我要你不能安生,我要叫你这辈子生不如死!”

“啊…”一道尖锐无比的喊叫声刺破夜空,如一把划破黑暗的利刃,只一瞬间,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