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半个钟头?”
冷刚感到有点好笑,扭头看看她。
“哈!半个钟头,亏你想得出?哎,真有事儿呀?”“我表姐的孩子要去医院输液,人太多,我得先替她排队去。”
小姑娘红着脸,有点不好意思:“昨晚上说好的。”
小姑娘不错,平时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不多言也不多语的。
冷刚到宣教股大半个月了,还从没见她迟到早退和半途请假。因此,冷刚对她的印象很好。论理,冷刚无权答应她的请假。
可人家说得合情合理,并且谢股现在又不在。
冷刚想想,点头:“好,你去吧。”
“那,谢股长那儿?”“放心,我替你圆场就是。”,小姑娘快乐的跑出了门。读完谢股的作业,不,是大作。其洋洋洒洒三千多字,内容和思想真是惊世骇俗,直让冷刚吐舌头,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可是,冷刚又有些疑惑。
这到底是作业呢还是学术论文?
写了,又送给谁看?大学几年,热血青年冷刚也曾看过许多出色的论文和演讲稿,许多出采的句子,现在仍能琅琅上口。
比如:荀子的“言无常信,行无常贞,惟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矣!”。
雨果的“亲善产生幸福,文明带来和谐。”。
肯尼迪的“不要问国家为你做了什么,而是要问你能为国家做什么?”等等。可是,谢股的这篇作业,却比他们更直接,更凌厉和更让人无所适从。
作业中提出的观点,不仅大胆新颖,而且似乎有反动言论之嫌。
联想到前些时候风风雨雨的西单民主墙,冷刚觉得谢股的言论,就好像是从上面摘编下来的一样,甚至比它更激进,走得更远。
谢股的作业,最后还付了一首短诗。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虽然简单易懂,琅琅上口,细细玩味之下,却总让人觉得其中寓言深刻,
似有所指。冷刚有些发怔的盯着这二句短诗,总觉得像在哪儿见到过?
想想,取出那本“今天”的油印诗集翻看。
果然,在首页面上看到了这二句短诗。
再看作者署名?顾城!顾城是谁?冷刚不清楚。也许就像自己读大学时参加大学生诗会,众多热血青年无数的署名一样,是一个热爱诗歌,有感而发的无名人氏?
不管怎样,这二句短诗振聋发聩,具有一种典型的反叛意识,是确凿无疑的。
谢股能把它引为自己大作的结尾语,足见其独到的艺术魄力。
有人叩门,冷刚抬头,是隔壁的人事股长:“谢股呢?”“有事出去了。”“能告诉我他到哪儿了吗?我有急事找他。”老姑娘冷冷的瞧着冷刚,手里捏着一迭资料。
“张书记说马上要印出来,请他校对修改再油印呢。”
冷刚这下傻眼了。
自己到办公室就没看到谢股,现在小姑娘又不在,面对着显然是故意寻刺儿的人事股长,自己如何回答?
“你刚才说不是有事儿出去了吗?工作时间有什么事儿,私事还是公事,下哪个基层,请帮我找找,行吗?”
“这样吧,”
冷刚把“今天”拨进抽屉,站起来迎向老姑娘。
“资料给我,我帮你先看看。”,老姑娘冷笑一声:“对,你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意气风发的新一辈,可擅自代替股长的工作,不怕顶头上司多心?”
“没事儿,我先帮谢股拿着,最后还是得由他定稿审阅。”
冷刚笑呵呵的回答,不想与人事股长产生直接冲突。
他当然明白,对于自己没经过公司人事股,直接到了宣教股,老姑娘一直不高兴,不依不饶。似乎如果谢股和自己不给个说法,就绝不会罢休。
对于这事儿,谢股知不知道或者知道了怎样想?冷刚不清楚。
反正,他自己心里最明白。
人事股长鼻孔哼哼,捏着资料走了。不一会儿,张书记出去经过宣教股时停停,看看:“小冷,一个人忙呢。”“不忙!张书记出去啊?”
“嗯!一个人忙什么呢?”
书记大人居然走了进来。
他和蔼可亲的东瞧瞧,西瞅瞅:“上来大半月了,还习惯吗?”“习惯,习惯成自然嘛。”冷刚受宠若惊,站起来去倒开水。
张书记却将他拉住。
“算啦,我喝不惯你那小纸杯。坐下吧,没事儿,随便聊聊。”
自从那小媛媛进了莲花校后,张书记对冷刚判若二人了。平时间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进下属股室聊天的总支书记,能这样毫无顾虑的进来,实属绝无仅有。
张书记习惯性地问问冷刚的工作情况。
然后话锋一转,有些为难似的搔着自己颈脖,吞吞吐吐的。
“小冷,那天没人听见吧?莲花校很大呢,一点不隔音。”,冷刚哑然失笑:怪得着吗?学校操场啊,光天化日之下能隔什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