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自己不过是失手致人死亡,至于过失杀人有没有罪,是什么罪,会得到什么处罚,他一概不清楚。
还有,对于老爸的检举揭发,水刚愤怒已极。
我也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毕竟我是你的儿子。
你这样做,会不会就此把我推上断头台?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有一点水刚很明白,地下舞厅可能就此泡汤。
这么一场影响颇大的混战,正好给公安提供了解散舞会绝好的借口。
不搞就不搞呗,没什么了不起的。
虽说少了一笔收入,可只要自己站在街头多辛苦一点,照样捞回来。迷迷糊糊想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开门,稀里哗啦,嘎叽!一大抹阳光霍然泄进。
然后喊:“水刚,出来!”
水刚揉着眼睛,扑的跳下床。
妈的,这号房为什么这样黑呀?一开门,眼睛居然会感到刺痛?“走吧!”白警服居然没有了上午的凌厉,也不在他背后猛力一推,只是和蔼的问:“号房里还有什么东西没有?”
水刚摇摇头。
“请跟我走吧,请快一点。”
请?水刚瞅瞅他,迈开了脚步。路过那牢友时,牢友一张苍白的瘦脸正挤在小窗格上,对他招手:“朋友,谢啦,二猴子来日方长,保重!”
水刚停停,也对他挥挥手。
终忍不住问:“这个二猴子是做什么的,真在这儿关了二十几天?”
“听说是个什么写诗的,走吧。”白警服低低的说,轻轻推推他:“头儿们等着呢。”,走了不远,白警服说:“拐弯,进吧。”
水刚跨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老爸。
“爸!”
“水刚!”老爸上来紧紧抱住了他,好一会儿才拍拍儿子肩头:“回家,没事儿了。”,水刚正待抬头,卡嚓!卡嚓!二道白光闪过,原来是记者拍照。
水刚这才看到姗姗和叶脉,还有好几个白警服红领章,正对着自己微笑。
李指导员上来,笑容满面,格外热情。
“水刚同志,这是市公安局周局长和赵书记。”他指指二个领导:“他们百忙中亲自来接见慰问你。”,没等水刚回过神,二领导笑容满面,亲切友好的一左一右握住了他双手。
“谢谢你,谢谢你啊,水刚同志,你大无畏的勇敢精神,充分展示了八十年代新一辈,敢与坏人坏事作斗争的决心和风采。
我们代表市公安局全体公安干警向你表示感谢。
如果我们的青年朋友都像你这样勇敢顽强,我们的社会将变得更加美好,何愁不能给全市人民一个安全和平的生活环境?”
说罢,接过李指导手中的嘉奖信,庄重的递给了水刚。卡嚓!卡嚓!又是
几道白光闪过…
第34章接踵而至
一夜之间,因祸得福的水刚,从地下飞到了天上。
紧跟着,第二天的“日报”还刊登了特约评论员的专评:“我市百万青年的榜样”。
文中激情飞扬,慷慨激昂:“…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今有大义凛然勇敢无畏之水刚!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这是一种新时期新一辈,反对邪恶,恢弘正气的时代精神;
这是一种根植于人民土壤,回报社会的时代特征;
这是一种团结一致,为中华民族在本世纪内实现四化的时代火炬…学习水刚,就是要学习他在别人遇到危难时,勇敢冲上去的大无畏;学习水刚,就是要学习他…”
一连几天,宣传和学习水刚大无畏精神活动,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
沙河镇办也没闲着。
在大老刘镇长的带领下,镇办闻风而动,紧紧跟上,专门举办了“学习水刚同志大无畏精神座谈会。”;会上,大老刘镇长面对青年们春风满面,侃侃而谈。
最后,还当着水刚和老爸表示:“有什么困难,镇办一定尽可能帮忙解决
。”
小阿刘镇办主任也笑容满面。
“水刚同志,如今是咱沙河镇的骄傲哟,水伯有什么要求,请不客展气提出来,竭诚为你们服务,是我们沙河镇办公室应尽的责任。”
老爸就笑逐颜开的合合掌。像一个虔诚的佛陀。
“谢谢,谢谢,真是一句话暖人心啊。你们为沙河镇百姓操透了心,谢谢了。我们爷儿俩现在还没有事,以后有再来麻烦。”
大老刘和小阿刘对看一眼,然后笑呵呵的把父子俩送出了镇办大门。
站在镇办大门公路旁斜斜的石梯上,水刚看着下面的一大片街道,眼睛亮亮的。
“爸,上次你不是说站在街头太累,要改用自行车推销,刚才怎么不提出来呵?”“傻孩子,你真以为大老刘小阿刘起了善心,要诚心为人民服务了?”
老爸眯缝着眼,也瞧着下面。
“你看这一片热热闹闹的,才是他们最关心的。我们只是不起眼跑单干的,在他们眼里是未等百姓。他说,我信呢?水刚,你不怪爸吧?”
“呆在号房时里怪,还极度愤怒。”
水刚老老实实的回答。
“不过现在想通了,不怪也不愤啦。爸,我真的没想到,如果那事儿拖下
去会是怎么样?因为我不懂法,不知道我这是作了好事,要受表扬的。”
“法?”
老爸哑然失笑。
“水刚啊,你还只有27岁啊,你不知道如今,法不法的又怎样?那些年,连制定法律的人都整得死无完尸,谁给了个说法?连提都不不准提哟。
这些年,又吼又叫又唱的,好像天下太平,人心一统,法起了作用,四化就要实现了的。其实这是表面,要不多久,法又会变成无法无天。”
水刚不可置否。
因为他觉得老爸变老啦。
变得几事小心谨慎,缩手缩脚啦。可是,也不便反驳。老爸到底是老爸,看问题深一点,想得多一点,也有他的道理吧?
父子俩下了台阶。
第一次在没有做买卖的状态下,沿着大街散步。
“这条街我来回走了多少日子,怎么今天才感到一点不宽敞呢?”老爸微佝着腰,习惯性的右手撩着自己衣服边儿:“还是那么旧啊,如果修修,加宽,人多了,对我们做生意多好啊。水刚,我们好奢侈哟,我们是在犯罪呢。
”“爸,你又怎么啦?”
水刚瞧着远处的一个身影。
那身影不时迎向行人,凑近掀掀衣服,又退下:“不是榜样吗?什么又犯罪?”“唉,我是说我们这样空着逛荡,对我们是一种奢侈和犯罪。我们不比别人,闲不起啊。”
“爸,舞会没啦,”
水刚有些伤心,眼睛红红的。
“乐队都散啦,散啦,被公安一个个登记警告,大家都吓坏了。”,老爸就赶上二步,搂搂儿子:“散了就散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家都还年轻呢。”
水刚不习惯的往一边让让/
“可南霸天的舞会却照样开,规模还比以前大一些了。”
“人与人不一样,不要和他比。”老爸走二步,突然停住,直勾勾的瞧着迎面而来的一个小伙子:“水刚,快看快看。”
“看什么?”
水刚则莫明其妙的东张西望。
“爸,你让我看什么呀?”“小伙子,停停,能问个话吗?”老爸笑眯眯的瞧着他:“你这夹克衫是在哪儿买的?穿起可精神呢。”
小伙子纳闷的瞅着父子俩,指指前方。
“前面?”
老爸踮起脚跟朝前方望望:“多少钱,挺贵吧?”“170呢,是有点贵,但是值。老人家,没事儿了吧?”“没事儿没事儿了,谢谢你哟。”
老爸的脸,突然变得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