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股说:“张书记刚才传达了,为了配合严打的决定,我们宣教股要出一期墙报。
内容就是赞颂和寻找严打决定的必要性和合理性。
这样吧,还是老规矩,你用诗的形式赞颂吧,那对你是轻车熟路;我呢,我来写它的合理性和必要性,这对我是信手拈来。还有,学习班的讲稿,也得改改。下周二的培训班作业,题目也得围绕着严打决定拟定。”
“行啊。”
冷刚有气无力的咕嘟。
“反正,需要就是美;而且是大美,不是小美。”,谢股竖竖手指头:“工作吧,任何牢骚和抗议都毫无作用。即然如此,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二人的笔头子都快。
下班前,就分别拿出了各自的大作。
先交换着看了,再相互提提修改意见。为了慎之又慎,谢股居然破天荒的对小姑娘说:“小王啊,请你帮
我们看看,挑挑刺儿。”
小姑娘受宠若惊。
抓起手纸擦拭着油渍的双手。
“我不会哟,怕看错哟。”“没事儿,你给看看,慢慢看。”谢股把两篇稿子放在她桌上:“也可以带回去看,明天上班带来。”
说罢,转身面对冷刚。
“现在不同啦。
党总支作了规定,宣教股所有的稿子,作业题目或资料,都要经过党总支书记的审核签字,才能下发。”
冷刚垂垂眼皮儿。
张书记发神经了。
一个只知道立正稍息的转业军人,要审核起自己完全不懂的东西来,这不是典型的外行领导内行吗?
他担心的看着谢股,却没说话。
谢股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又摇摇头。
“不用担心,审审也好,有什么问题,由他担着,不省了大家的麻烦?你呢,刚才你的大作我细细拜读了。
很遗憾的说,比以前多了些平稳和忧郁,甚至说是阿谀奉承。
这也难怪,一个有家有室有稳定工作和灿烂前程的年轻人,带着这种时代烙印和精神风貌,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我想,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幸福和痛苦,却很难摆脱固定的生活模式和思维方法,所以,不能仅靠同情和侧隐之心生活。”
冷刚默默地听着。
未了,他抬起头轻轻回答。
“尽管我很渺小,可我仍然听到了那前进的步履,感爱到了那奋发的气氛。一个澎湃的时代,需要英雄,也需要平民,才能和谐完美。即然我做不了英雄,那就让我做一个平民吧,一个为时代真实记录的平民!”
下班铃声响了。
一直认真看着稿子的小姑娘,卷起本子放进小拎包就跑。
冷刚笑:“小王,一分钟也不停留,你上下班分得清呢。”,小姑娘调皮一笑,冲着他做个鬼脸:“份内
份外,公私分明,我不学你们,上班不像上班,下班呢,老逗留着不走,爱厂如家哟!走了。”
冷刚收拾好东西,也准备离开。
谢股点头:“走吧,我得停停,还有一点小事儿。”
“好的,那我先走了。”,出了公司大门,冷刚看看西坠的落日,慢慢朝法院踱去。果然,法院左侧那堵雪白的大墙壁上,张着一排三大张布告。
围观的路人很多。
大家你挤我推的看着,津津有味的读着,不时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冷刚站在人群外踮起脚尖眺眺,黑压压和密密麻麻的布告上,均是悚目惊心的大红勾;大约是发布告者嫌一个个人名前打红勾太麻烦,最后的一张布告上,竟然是浓浓粗大一个大红勾,自下而上的划着。
大红勾,残酷无情地勾去了三十几个陌生的名字。
冷刚觉得,红勾最上端意外的朝外呶着,瞧着竟像是一个红彤彤的枪口…
惦着脚尖的冷刚,粗略的瞟了一遍,眼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毕丽梅,女,哈尔滨人,现年22岁,犯罪事实如下:…与奸夫合谋,杀害亲夫,根据…特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女的?
而且这么年轻?
冷刚有些惊奇。旁边有人在啧啧叹道:“妈的,这个女人好年轻,发给我当老婆多好,死了太可惜哟。”
立刻有人嘲笑。
“给你当老婆?怕你消受不起哟,晚上一刀抹了你颈脖子,后悔也来不及。”
冷刚退了出来,看到了也就知道了,这种场合,还是少呆为妙。“现在播送中共中央《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震耳的高音喇叭突然由远至近,毫不吝啬的抛洒着高分贝的噪音。
一辆广播车慢慢驶了过来。
威风凛凛的大喇叭,搅动一街慌乱,行人均面露惶惑,加快了脚步。
冷刚快走到车站时,突然见前面的行人跑了起来
,乱纷纷的涌向车站旁的巷口;有人在大声叫:“出事啦,杀人啦,快叫警察!快叫警察!”
冷刚也跟着跑过去,踮脚往里瞅。
只见一个年轻女孩儿侧身倒在血泊里。
身旁的墙壁上,成状型喷溅的鲜血,惨红惊心,现场一大股浓烈的血腥味;一串血脚印,从女孩儿身下直拐向里面。
冷刚对这一带地势很熟。
知道里面是一条直通向稠密家属区的小路。
一个大约是清洁工的中年妇女,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瘫坐在对面墙壁根。有几个胆大的跑过去问女工。
女工战战兢兢的哭着,语不成声。
“我走进巷道口,刚好看到二人年轻人抱着女孩儿施暴。
女孩儿又哭又骂的拼命挣扎着。我一看下准备转身跑开,就听得姑娘几声惨叫,倒在了地上。鸣,快找警察,快叫警察啊!”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
一赶到,马上就蹲下救人,拉起警戒线,疏散围
观者。
女孩儿淹在血泊中的脸,被法医小心翼翼的翻了过来。冷刚脑子一震,哎呀,这不是小姑娘吗?下班就走了的小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不由得瞪起眼睛,打了个寒噤。
一个警察见了他的异样,走过来。
“你认识死者?”“我们是同事,刚才下班还打了招呼的。”冷刚觉得声音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真死了吗?才十六岁啊。”
警察注意的看看他,将他拉到了一边。
“这是我们秦队长,秦队,这年轻人自报说是死者的同事。”
“哦,同事,很好。”秦队长锐利的目光一闪,掏出了记录本:“那请谈谈吧。”“我们单位就在附近。”冷刚指指十几米远的公司大楼:“要不要进去看看?”
冷刚见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感到有些狼狈和不安。
所以,想让警察进公司再说。
可秦队长顺着他手指瞟瞟,脸色突然发白:“区
物资公司?张忠诚是你们书记?”“是的!小姑娘是我们宣教股内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