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号,29号吗?
这儿发现了一个特大场所。
好家伙,起码有二三百人,正在一起搂搂抱抱耍流氓。请速支援,请速支援。地点,沙河镇批发库房,上行五十米‘美丽舞厅’。”
“29号明白,29号明白,立即支援,立即支援。”
呼罢,严厉的望着吴刚:“你刚才说什么,谁的爸爸是省公安厅侦破处长?”
吴赐已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好又装聋作哑不开腔了。男警深剜他一眼,然后朝女警一扬手:“走!”,二人扔下吴刚和楚美女,匆忙朝着车站方向跑了。
吴刚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心已全打湿。
嘴唇一个劲儿的哆嗦。
楚美女呢,则惨白着张脸,早已花容失色,花枝乱颤。吴刚定定神,强做镇定笑笑:“没事儿,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好啦,没事儿啦。”
可楚美女依然浑身哆嗦,冲着他怒目而视。
“你,你莫明其妙。你抬出我爸爸做什么?笨,笨猪;他,他们一查,一查不什么都清楚了?”,正在为自己绝处逢生,逃过一劫而暗自庆幸的吴刚,楞住了。
哎呀,这可真是没有想到。
当时只想着脱身啊。
楚美女说得对,本来眼看已平安无果的,现在警察顺藤摸瓜的一查,不就一目了然,手到擒来?吴刚好不懊丧。
一扭头,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居然冲他一笑。
“哥儿们,好运气,警察放了你俩。昨晚在这儿,俩男女抱着相啃,被当场铐起,扔进了警车。”
吴刚一跺脚:“滚,关你们屁事儿。”,瞧着这牛高马大的突然变脸,众人逐一哄而散。楚美女还在那儿哆哆嗦嗦。
吴刚连忙婉言相劝。
“没事儿啦,我保证没事儿啦,走吧。”
“你知道个什么,知道个什么?朱国华你知道吧?”楚美女没动步,居然带了明显的哭腔:“朱国华你知
不知道,认不认识?”
吴刚哭笑不昝,摊开双手
“我不认识什么朱国华,这小子是谁,是咱沙河镇的?”
“你就知道屁大个沙河镇,朱国华是朱德的孙子,朱德你还知道吧?”“当然,朱老总,红军之父,谁不认识呢?”
“朱国华在自己住宅耍流氓,和三十多个妇女发生关系被抓起来,枪毙了。
他爷爷朱德也没说上话,帮上忙。鸣,成事不足同,败事有余。吴预转,你真是个戮锅漏,晦团儿,跟着你倒霉透了。”
楚美女毫不客气的埋怨着,唠叨着。
直唠叨到吴刚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什么?连朱德的孙子都没幸免,这场严打可真是来势汹涌,不给任何人留面子和后路了。就中国目前而言,德高望重的朱德虽然病逝了,可其历史功绩和历史地位无以论比,依然是一座谁也无法后撼动的大山。
可这座大山,如今连自己的孙子犯了法,也保不
住。
可见中央是下了如何坚决和强硬的决心?
采取了如何有力和无情的措施?朱德后代尚且如此,自他而下的众官吏又能有多大的能耐?这场严打太可怕,太残酷啦。
此刻,吴刚真正是感到了后怕。
背心一阵透凉,禁不住连打几个喷嚏。
他忽然想起了昨晚上,自己带着楚美女到处找舞厅。刚才那个29号警察报话机中说的地址,也许正是自己没找着的南霸天新舞厅。
好险,如果昨晚上给找着了,没淮儿自己这会儿带着楚美女也在其中,不被来了个瓮中捉鳖?
埋怨着唠叨着,楚美女居然一摔手自个儿就走了。
吴刚悻悻的看着她背影,不轻不重的喊一嗓子:“前面还有警察!”,这一招果然有效,楚美女立即停步,扭头重新跑了回来。
吴刚笑:“镇静一些,我们马上进水产公司,就没事儿了。”
拐个弯儿,前面出现一扇大门。
右门枋上挂着块大木牌“市区水产公司”,漆亮亮的黑色大字,在阳光下多远就能看见。
吴刚带着楚美女进了业务股。
“还在忙,樊股呢?”
攀股闻声从里间走出,见是吴刚,一步抢过来握握他的手:“欢迎欢迎,欢迎上级领导光临指导,你好,小楚,也出来走走看看,了解情况?”
小楚矜持的点点头。
和吴刚一样,她对这位油头滑脑的水产业务股长,并无多少好感。
有好几次,樊股到区局汇报工作,开始还正襟危坐,俨然认真踏实模样。可待凡科一离开,就对自己曲意逢迎,甜言蜜语,好话大话一串串。
更讨厌的是,一双色眼,就滴溜溜的盯着自己的胸脯和大腿不转眼,看那阵式,如果可以,他真能把自己一口吞下肚子。
樊股客气的二人坐下,让人奉上开水。
然后,作恭候聆听状。
一挨吴刚讲完来意,樊股即马上开始了汇报,用语简明扼要,叙事清清楚楚,态度谦虚谨慎,配以早准备好的相关材料,洋洋洒洒一番下来,令吴刚叹为观止。
没想到才几天,这厮就整个儿变了个模样。
一扫往日的傲慢,自狂和吊儿郎当,仿佛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重新培训教育冶炼了出来?
吴刚把材料顺手递给了楚美女:“拿着,回局!哎,樊股,就这些了吗”,他实在有些不甘心,就这么让狗日的樊股溜掉。
再怎么着也得逮住他几句屁话,好好嘲弄一番。
本已打算就此掩旗息鼓的樊股,见吴刚如是问,想想,终忍不住。
“唉,我一想起那辆飞鸽,就感到对不起你。一直想给你陪个不是,把钱补给你。”,吴刚这才冷冷一笑。
“你当真以为我当时不知道价格?
实说了吧,是怕伤你的面子和维护你的威信。
我历来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全都要报。现在严打。非常时期,一
切皆有可能。”
“我明白我明白,所以,才一直想给你打电话,正准备拎起呢,你和小楚就来了。”
樊股陪着笑,带着一丝怯懦和心虚。
以樊股的沧海桑田和狡诈多虑,对这场严打的直觉,远在吴刚之上。他当然知道,任何一场大的运动,不排除泥沙俱下,咸鱼翻身。
给许多惺懂无知的人,带来惨痛的遭遇和彻底的覆灭。
特别是经过了前些年的大折腾。
作为造反派头子的他,见惯了人与人之间的撕杀,算计,翻脸和背叛,惊心动魄,没齿敢忘。樊股一番思索后,自然也想了曾被自己轻蔑和欺侮的吴刚。
自行车,活活坑了他三百块。
平时,没少冷嘲热讽,指桑骂槐,有意怠慢。
过去不说了,一介借调人员,说返就返,谅他只有夹起尾巴做人,纵然有气,也只能气在心头,把自己做不了什么的。
可现在不同了。
大半年来,吴刚非但没被返了回原单位,反倒成了预转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