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面前这人是名大夫会医术救人,兄弟俩有些激动,团子点头如捣蒜,“哥哥,他说他会医术,可让他帮忙看看恭姐姐!”
乌寅斜着眼睛瞅了瞅木板床上躺着的女子,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慌乱。
这小姑奶奶,就从来没有让他省心过,从他第一次在南药谷里见到她开始,便被家师安排在她身边掌药,从抓药、煎药、喂药从来都是他一手一脚负责,好不容易两年后她出了谷,本以为以后都不用再见到她,结果不到一年功夫,他又被安排出了谷,去往南江负责恭大楼主的身体调理,顺便还要兼职顾着谷里在外药铺的其他事务。
乌寅翻了个白眼儿,师傅老人家把他当牛使,可恭大楼主却把他这辈子都给绑住了,怕是到死都跑不出这小姑奶奶的手心了……
他把了把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看了看她的手腕,眉头轻皱,这次的昏迷并不是寒症复发,倒像是有曾经中毒过的迹象,从随身药箱里拿出银针轻轻扎了下她的手指,从中指冒出的红色血液里透着像丝线般细细的黑色,一丝一丝的和红色混在一起。
他刚才的判断果然无误,她是中了毒,又似乎服过解药,但解药未能完全将毒解除,好似还残留了些于体内。
这就让乌寅更加的纳闷了……
恭雨星在南药谷时昏迷了两年,当时白曦为了让她醒来,各种冒险的招数都曾在她身上试用过,以毒攻毒时就曾在她身上用过十几种毒液,后来又是药草泡澡,又是药汤敷身的,各种药材解毒更是长达一年多之久,所以也练就她对毒有了抵抗,一般的毒对她根本就是无用……
乌寅回头就见身后的两个半大的孩子,掩饰不住满脸满眼的好奇,他问道:“两位小哥可知这位姑娘为何会这般昏迷不醒?”
团子道:“被虫子叮了。”
包子道:“不知道。”
两个孩子同时出声,出口的却是不同的回答,乌寅大致判断,心里了解,正想详细问询时,就见门口来了位女人,一身灰色棉布襦裙,头发编成长长的辫子上,绑着五颜六色的丝带,没有任何发簪却是稳稳盘在发顶,发尾几根彩色的丝带自然垂下,倒是让她老气横秋的衣裳增添几分俏丽。
那女子进门将两个孩子拉在身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位姑娘确实是中了毒,不过我已经给她服过解药,可她却昏睡不醒。”
她有些局促,两手紧紧抓着孩子的衣服握成了拳头,看了眼乌寅放在柜子上的已经打开了的药箱,里面密密麻麻放着从医的一些工具,她眼睛闪了闪光芒,又说道:“镇上的人都走了,我们请不到大夫,所以孩子们听说你是位医者,才冒昧将你请了回来。”
乌寅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想办法给她解毒,不过,我需要知道她身体里毒素的来源,才能有把握。另外……”
话未说完,那名女子了然,浅浅一笑道:“天色不早,医者可先简单用口饭食,其他的可明日天明后再详细打算。”
包子叹了口气,似乎对娘亲这般就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做法抱有异议,却又无可奈何。他说:“我家都是孩子和女人,再就是病人,你一陌生男子留宿怕是不大妥当,等下我跟团子将后院的柴房收拾出来,再端两根长板凳和一块木板过去,临时搭个简易床,娘亲再准备一套厚实点儿的床褥,就让此人将就着住吧。”
包子一说完,便见那女人和小不点儿的团子都点着头,这家里的地位无疑就显了出来,乌寅有些好笑,心里乐着,面上却是稳稳无甚表情。他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恭雨星,自己的待遇跟她一比,真是天壤之别,亏得他一南药谷名医,收下师弟师妹无数,在江湖也算小有名气,如今却沦落到睡柴房的地步。
一个馒头、一碗苞米饭,一碟酸菜,再加一小碗的蔬菜汤,这是乌寅这几日以来首次见到能吃下肚的食物,他大口大口吃着饭食,虽粗茶淡饭却让他心情激动,热泪盈眶,好似人间最是美味的东西便是眼前这几样,若是有人拿多少的金银珠宝来,他都不换。
包子一直守在门口,直到看到他吃完饭食又背着药箱进了柴房后,才转身回去了前院。
柴房离前面小院略远,站在屋子门口便能见到,远处好似是一片黑乎乎的树林子,漆黑的夜里看不清究竟是种的何树,却能判断出好似林子里的树木长得都不算高,成片的树梢在风里左右摇摆着,只听得到风吹之后,带起一阵儿轻微沙沙作响的树叶声。
前院传来狗叫声,随后乌寅听到前面关房的声音传过来,那孩子应该是进了屋里。他笑了笑,对这孩子莫名有些喜爱,为他小小年纪就担起家里事务的勇气,为他对陌生人时谨慎小心的眼神,为他时刻想要保护家人的举动,早早就当家的小小男子汉,虽肩膀单薄却身体挺拔,内心却是刚强坚毅。
乌寅有些心酸,心里生出爱护之意又伴着无奈之情,这般心智成熟的孩子,可能是催熟的早稻,更是拔苗助长后的成果,却也是这孩子身处环境的创就,可能是喜,更可能是悲。
第二日一早,乌寅打开木窗,用撑杆架起窗户,引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片桑林,放眼望去,桑林一直蔓延至对面的山坡之上。
乌寅想到,若是桑葚成熟的季节,这成片的桑林便是一片丰收的迹象,让他此刻就开始有些期待起来。
这么成片成片的桑树林子,想来就那一名女子和两个孩子在打理照顾着,确实是非常辛苦的劳作,他脑海里浮现前院的竹竿上晾着的一片布匹,应该是出自那名女子的手艺,织布,这便是一家三口的唯一经济来源。
川中的清晨空气虽好,却也透着些寒意,这样的早晨最是能寒气入体,一不小心就会得风寒之症,乌寅取下撑杆想放下木窗,却无意间瞄到了在窗台沿上躺着一只血红色的虫子,像蚕的模样却不是蚕的身体。
他清晰地记得,昨日在前院房里,那脸蛋圆圆的小团子说过,床上躺着的恭大楼主,是被虫子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