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包子和团子从小都是娘亲带大,生病头疼都是娘亲亲自照料,家里钱银紧张,娘亲便上山自己采药,只要喝了娘亲三四次的汤药,他们就能生龙活虎起来。

以前爹爹还在时,团子还小,可包子还能清晰的记得,那时隔壁奶奶和田坎对面大牛家爷爷生病时,娘亲便会背着他去给他们看诊,然后再上山采药为他们煎熬汤药。

乡亲们也对他们笑脸相迎,爹爹爱读书,经常教他和母亲认字,包子努力写字,可字总是写得歪歪扭扭,可娘亲聪慧,便能很快写出所学,还能写得工整好看,娘亲跟爹爹说她想以后能成为一名医者,既能让孩子们家人们身体康健,也能救治周边的乡里乡亲,爹爹笑得像午后的太阳,便加用心教导娘亲认字写字。

爹爹后来出了远门,家里就剩下他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娘亲时常抱着这本破烂的书,自己偷偷落泪。

包子脸色憋着通红,好多娘亲不愿提及的事儿,他可忍不住:“我娘亲本就懂些医理,以前也时常会救治人,她志在行医,奈何无人教导而已。此书在手,虽残缺不全,可我娘亲生来聪慧,对照书里面的记载,也能用上几分。”

“我们家好心收留你们,没想到你们却是来抢我家书的强盗。”包子拽着拳头,双眼泪目。

恭雨星看了眼乌寅,只见乌寅身子板正盯着苗月锦,眼里纠结和不忍的情绪毫不掩饰,这般的状况,他怕也是第一次遇到,便有些无奈。南药谷里大夫都是谷主亲收十二弟子,从品性到能力均也算有能之人,可这些弟子对外人时多是冷漠,不管医者何人终究是要守着南药谷的谷规不可犯,可人即是人,面对这孤儿寡母的一家三口,乌寅也难免会有所动容。

恭雨星道:“我们不是强盗,我们只是取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可若大姐是用此孤本医术去养后山的那些五颜六色的蛊虫,可不是什么仁义之举,为医者自为正身,若心歪不善,便更不可配拥有南药谷之书,乌寅做为谷主爱徒,为保南药谷声誉,是合情合理之举……”

话音未落,苗月锦好似冷静下来又好似身子虚脱无力,靠着包子轻轻说道:“后山上的不是蛊虫,只是为我们母子三人的安全着想,养来做防御之物。”

“虫卫?”恭雨星诧异。

“是的。”苗月锦脸色本就白皙,可此刻却白得有些不太正常,双腿不由有些颤抖,连嘴唇也变白了。

包子扶着她往外离去,她浑身无力地靠着包子,身子柔软像是无骨之人,团子在一旁掉着眼泪,嘴里小声说着:“娘亲又病了,娘亲又犯病了……”

午时,包子在土灶旁煎药,闻着药味乌寅便判断出了大概病症,他去了土灶边时,瞄了眼药渣,更是确定了他的猜测无误。

乌寅端着陶碗进屋,让恭雨星喝了些稀粥,她才稍微有了些力气。

“无疑便是缺血之症。”乌寅说道:“不过这般年纪轻轻的,缺血之症就这般严重,好似不太合乎常理。”

恭雨星起身在屋里动了动,又打开窗户望了望后山,这中午时分,视野清晰,能看到的,也只是后山上种着密密麻麻的桑树。

她说:“若是用她之血,来养后山上的虫呢?”

乌寅摇了摇头,“苗家养蛊历来用血养之,听说苗家秘籍蛊术从来只传族中圣女一人,其他的苗家女子不得奇术,也就不会养蛊。可苗月锦既能成婚育子,便不会是那传说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苗族圣女。”

恭雨星叹了口气,半刻才说道:“何为圣女?圣女之血生来独特,传说用此血养蛊能得蛊王,可怜可叹的便是这圣女,一生孤苦到老,说到底来,就是用以血养蛊虫的蛊女罢了。”

两人说着话,就见团子进了屋,小脸哭得满脸泪痕:“乌大夫,能否为我娘亲诊治病情?”包子是哥哥,倒是冷静沉稳些,只是那双眼睛里掺杂了些不是这般的孩子应有的漠然:“若是乌大夫能为我娘亲医治,这些天你们在我家的住宿费和餐食费,便免了。如何?”

乌寅提成药箱去给苗月锦诊病,望闻问切之后,用药箱拿出一个药瓶递给了包子,吩咐他一日服三次,每次一颗。

包子追了出来,问道:“我娘亲之病,可有医好之日。”

乌寅有些不忍:“你娘亲失血过多,血气不足本就要慢养才行,除了定时定点儿的药物不断,也要配合平日的饮食,从两方面进行改善,补血也要补气,更不能过多操劳,若还如如今这般辛劳,怕是不出一年便会油尽灯枯。”

包子皱着眉头,低头不语,这番话就是成年人都会有些承受不住,何况是这般年纪的孩子,抬起头时,满眼潮润,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乌大夫,可有其他法子可救我娘亲,我此生愿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恩情。”说完,就见他抚了抚衣摆,双腿跪下。

团子哭着冲了过来,也跪在哥哥身旁,哭得沙哑的嗓子说道:“我和哥哥一起报答乌大夫,请你想办法救救我娘亲。”

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孩子,乌寅莫名心头一酸,便想到自己小时候,在闹市里也是这般跪着对经过之人磕头,请求好心人能救治病重的母亲,那些药铺的东家多是将他撵出或者随便给予他几味药材就给打发走,在他绝望无助时,他命遇贵人得到当时云游江湖的南药谷谷主帮忙上门医治母亲,虽师父最终未能医好母亲,可在母亲走后师父带他办完了母亲的身后事,便带他回了南药谷,正式收他为徒,给了他南药谷十一弟子的身份,也给了他一个家。

若是,当年他所遇之人,不是非师父的话……他无法想象,可能早就不知身在何处,或者已命丧黄泉多年了。

乌寅一手扶着一个孩子,将两人拉了起来,他有些迟疑,怕所救之人并非好人,也怕幼时丧母之痛会在这两个孩子身上发生,他纠结、他矛盾、更多的是对他们的于心不忍和怜悯之心。

咬咬牙,他好似才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