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汤愿知道自己又给大家添了麻烦，努力降低存在感。郑敏仪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今晚的事，偷偷看着杭启新，他认真开车，脸上一片淡然。

到了小区门口，郑敏仪打开车门，想了想，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杭启新看了眼腕表，点点头。

郑敏仪把汤愿安顿好，出门前仔细检查了门锁，确定没有问题才放心离开。

刚走出楼门，就见杭启新站在外面。

“你怎么进来了？外面冷，在车里等啊。”

杭启新无所谓地说：“还能冷到哪去？说吧，什么事？”

被这人一本正经地问，郑敏仪反倒没法开口了，一时间犹豫不定。

杭启新也不急，看着她纠结的样子，半天都没催一句。还是郑敏仪有些熬不住眼前尴尬的气氛，开了口

：“你，还好吗？”

杭启新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还好。”

郑敏仪抿着嘴，纠结着该说什么。

“你不让我走，就是为了问我好不好？”

“当然不是！”她反驳道。

“那你想说什么？”

她犹豫了片刻之后从口袋里拿出淡粉色便签，递给他。

杭启新接到手里，便签薄薄的，还带着她的温度。

她不知道为什么，紧张的要死…

小小便签上的字不用一分钟就能看完，杭启新却久久没有说话。

稍时。

“你去茶楼，就是为了找这个？”杭启新问道。

郑敏仪嗯了一声：“只找到这一张。不过，我还找到一段视频，里面有乐平。”

他把便签儿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低声说：“你把视频发给我吧。”

“嗯，我知道。”

“不早了，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她出来的时候急，没换掉拖鞋，棉质的鞋头在地上蹭了两下，也就脏了。

拿捏不准该说什么更合适，索性学着他，说：“那你也早点回家，好好休息。”

郑敏仪转身去按开门的密码，耳边传来了他离开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昏黄的路灯下，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孤单，这一刻，她真的很想跑过去，陪着他一直走，一直走。

回到车里，杭启新又把粉色的便签拿了出来，一字一句的，看着妹妹写下的字。这几天努力压制着的情感，再一次爆发。不想，不看，不追究，并不代表真的无所谓。

这世间的一切恶，一切善，都换不回妹妹。、

他有时候很气自己太大意太马虎，不懂得体谅别人的感受与心情，不懂得顾虑别人的立场和责任。他错失了在妹妹最困难的时候陪伴她的机会，错失了与恩师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活了许多年，最重要的人相继离他而去。

手机叮咚一声，微信收到一段视频。点开视频的时候，手指有点发抖…

他看到了妹妹，看到了孙铭，看到这两个人像普通情侣一样，说笑，依偎，手牵着手甜甜蜜蜜。

一滴眼泪落在了手机屏幕上。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车子里的灯光熄灭了，昏暗中，不知道有多少滴眼泪落了下来。

——

坐在计程车里，柳研司看着外面掠过的夜晚中的城市。路过了灯火辉煌的酒店，路过了小门小脸的饭馆，路过了无人的站婷，触目所及都是中文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无声地渗透着沉淀了五千年的韵味。

车子缓缓停在了信号灯下面，窗外有一对老夫妻正推着贴着“麻辣烫”的车子往前走。深冬的寒冷打透了车窗，他的肩靠在车窗上，寒意透过层层衣物，渗到皮肤。打了寒颤，离开车窗，肩头的冷仍然盘恒不去。车窗外的老妇人停了下来，为老伴儿系好围巾，老先生脱下了的手套给老妇人戴好。

他坐在车里，搓了搓手。

方寸宽的车把上两双老手，车轮吱嘎吱嘎，在深夜里显得有些空灵。

绿灯亮了，载着他的计程车继续向前，他看到了老先生的侧脸，在路灯的照明下那张脸爬满了皱纹，车子拐了弯，相互错过的一刹那，老妇人揽着老先生的手臂，神情含蓄而甜美。

这城市很美，与他洛杉矶有着截然不同的美。他想念的地方是家。洛杉矶有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的上司。

他想念的是这里，曾经与母亲父亲共同生活过的家。

真的只是为了查清父亲车祸真相才迟迟不回去吗？别人或许不相信，但是他自己明白。他是舍不得。

手机提醒有微信进来，是郑敏仪传来的那段视频。他看到了视频里的乐平妹妹和孙铭。

爱情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让人发疯发狂，也可以让人变得勇敢无畏。柳研司认为的爱情只不过是人生中的一段经历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从没有深深的爱过一个人。

真爱一个人的滋味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