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期,盛鑫和夏宁可以说是一对死对头。
大概就是两人同处一室时,老师都会心惊胆战,就怕他们两人突然打起来的那种。
不过盛鑫虽然每次都被夏宁暴打,弄得非常狼狈。
但他却从没有想过依仗家族的力量,而是想靠自己的□□战胜夏宁,在武力值上这块取得胜利。
一雪前耻。
夏宁班上的同学也很惊奇,因为他们没有想到过夏宁竟然敢反抗隔壁班的盛鑫。
他们虽然还是孩子,但对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一清二楚。
夏宁这种村里来了,没什么背景的,就是可以得罪的;
而时景屿这种一看就家世不凡,看似低调实则穿的全都是奢侈品的,就是不可以得罪的。
而且光是时这个姓氏,就能引起不少人的深思。
至于盛鑫。
盛鑫在学校太嚣张了,所以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的家世的。
大家都知道他是那个“盛家”的人。
这也是盛鑫在学校向来横行霸道,却没有人敢反抗,更没有人敢得罪他的原因。
夏宁把盛鑫打了顿后。
大家都在幸灾乐祸,觉得夏宁要倒大霉,他们期待着盛家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盛家竟然真的没有任何反应。
就那样坐视盛鑫被暴打。
而盛鑫也是个一根筋的,每次都横冲直撞,鼻孔冒烟地来找夏宁麻烦。
有人委婉劝过他,“反正你也打不过那个农村来的小子,干脆不要找他麻烦了吧?”
盛鑫听了神色一凛,“你说得对。他变强的秘密可能就在农村,是不是农村人吃的肉会让人力气变大?”
别人:“????”
结果盛鑫竟然真的跑去了一趟乡下,想研究除夏宁为什么这么强的秘密。
他硬是灰头土脸地过了段乡下小孩的日子,跟乡下人同寝同食。堪称一场变形计。理所当然的,盛鑫没有变强。
但他走的时候,给村头修了条路,给乡下的小学捐钱建了栋新的教学楼。
有一天,夏宁班上的同学叫住他,用一副习以为常又高高在上的口气:“喂,今天你帮我把值日做了吧。”
以往夏宁不会问原因,只会乖乖照做。
这天他却没有接过扫把,而是问:“为什么?”
那人满头雾水:“什么为什么?”
“值日生是你吧,为什么我要帮你做?”夏宁眼睛黑白分明,小脸蛋肉乎乎的,声音却很倔强固执,“我才不要。”
那人没想到夏宁竟然还敢反抗,恶劣地笑起来:“你不做是吧,你不做的话……”
他冷笑了声,暗示地搓起手来,“就别怪我们找你麻烦了。”
夏宁捕捉到关键词,“你要找我麻烦吗?”
他眨了眨眼,很乖觉地接过了同学手上的扫帚。同学满意地点了
点头发现只有夏宁一个人在兴致勃勃做手工,而时景屿则只是看着,一动不动,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
老师忧心忡忡:夏宁这孩子不会被欺负了吧?
今天手工课的内容是创意拼贴画。
夏宁从老师那里领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卡纸,红的、绿的、蓝的、紫的、白的、黑的,各种颜色卡纸堆在一起,五彩缤纷,琳琅满目。
时景屿看得满头问号。
“你拿这么多卡纸干什么?”
夏宁扭捏地回答:“因为这些卡纸的颜色都好漂亮呀,我哪张都不舍得放下。”
时景屿:“…………”
他总是搞不明白夏宁究竟在想什么。如果人与人之间也会有生殖隔离的话,那大概就是他和夏宁这种笨蛋了吧。
时景屿冷眼旁观,看着夏宁兴致勃勃裁了一堆卡纸,自娱自乐也玩得很津津有味,肉鼓鼓的脸蛋让人很想戳一下。他看得无聊,便又拿起了书,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
直到下课铃响。
“呼呼——”夏宁擦了擦汗,“正好做完了!”
时景屿看向夏宁做的手工产物,没忍住眼皮子一跳。
白色的纸张,张贴着花花绿绿的卡纸。
黑色的卡纸像是海藻、下面贴着米色的卡纸,卡纸上用红色蜡笔画着不知道啥,还有很诡异的两枚黑点。
上面是一枚红色的歪歪扭扭的椭圆。这个时景屿倒是认出来了,估计是太阳。
但夏宁为什么要给太阳画个笑脸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这拼贴的是什么?”
夏宁快乐地回答,小狗尾巴摇来摇去,“少爷,是你呀。”
时景屿:“…………”
他难得说话都卡壳了,“是我?!”
“这哪里像我啊?”
“难道不是很像吗?”夏宁振振有词,指着那张张贴画,“这个,是少爷的头发。这个,是少爷的眼睛。这个,是少爷的嘴巴。这个是少爷的脸。”
“怎么样少爷,”夏宁骄傲地仰起小脑袋,眼睛湿漉漉又亮晶晶的,像只开屏的小孔雀,“我画的很像吧。”
时景屿:“……”
他花了三秒钟思考要不要撕掉这张画。
最终还是沉默了。
他看向夏宁的眼睛。如果真的撕掉这张画的话,夏宁的眼睛会黯淡下来,一瞬间哭出来的吧。
……算了,他也不想看到别人哭的样子。
万一夏宁的眼泪把他衣服弄脏就不好了。
时景屿做了复杂的心理斗争,最后还是妥协般开口。
“嗯,像。”
他背叛了自己的审美。
时景屿不喜欢夏宁。
但对这个总是每天乐颠颠跟在自己身后、仿佛不知疲倦般永远精力旺盛的小跟班,他也逐渐开始习惯了。
虽然他总是搞不懂夏宁的脑子在想
什么;
不懂夏宁为什么总是能开心地跑来跑去;
不懂夏宁为什么连那么简单的考试都能不及格;
不懂夏宁为什么仿佛没有忧愁,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傻呵呵笑着。
他弄不懂。
他和夏宁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夏宁像个直肠子,或者说单细胞生物。他做事从不考虑那么多,而是顺从本心,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而夏宁根本不懂什么是社交距离。
时景屿稍微对他脸色好点,夏宁就会立刻顺杆子爬,黏糊糊地缠过来。
……真的好黏人。
好烦啊。
时景屿觉得自己是不喜欢夏宁的。但不知不觉间,他会把学校发的小点心装作不经意地留给夏宁;会在夏宁因为做不出作业的题抓耳挠腮时,把自己的作业随手摊开。
他逐渐开始习惯、并接受了夏宁的存在。
时景屿每天上下学都是由人专车接送的。
他摇下车窗,看着在路上蹦蹦跳跳的小孩,很快又升起车窗。时景屿漫不经心抬起眼皮,似有意无意道。
“以后上下学,带着夏宁一起吧,正好也顺路。”夏宁好奇问了句,“怎么了?你在忙什么?”
夏远忙里抽闲回了他两句,意简言赅:“时老先生之前就决定好了,帮二少举办一个庆祝宴会。”
夏宁:“庆祝什么?”
夏远说:“因为这次三少英语竞赛拿了一等奖。”
夏宁:“哦。”他很懂事,“如果要举办宴会的话,那么我是不是不能乱跑呀?”
夏远笑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脑袋:“是时老先生特地嘱咐过的,他说叫你也可以去宴会上玩。宴会上有很多好吃的,记得,”他严肃起来,“别吃得太撑了。”
于是夏宁欢呼起来,“太好了!谢谢爸爸,谢谢时爷爷!”
()十二月,窗檐上落满了雪。
冬风中夹杂着料峭的霜寒气息。
别墅上也落了一层薄薄的霜雪,花园中的喷泉结了冰,唯有玻璃花房里的花依然开得正艳。
夏宁吸了下鼻子,他肉乎乎的脸颊被冻得发红,看起来圆圆的,很可爱。他在别墅里到处穿梭着,想找到少爷到底在哪里。
路上,他遇见了自己忙碌的母亲。
母亲笑着拍了拍他脑袋,说:“今天宴会上有好吃的苹果派哦。妈妈给你烤苹果派吃。”
夏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快乐地跳了起来,过去抱住妈妈的腰,声音甜丝丝的。
“好!苹果派!最喜欢妈妈了!”
母亲又揉了揉他的脸,就继续去忙了。
夏宁在时家兜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少爷。他开始百无聊赖地在喷泉边玩水,用嘴巴像鱼那样吐泡泡,这时候却听到旁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舅舅?”
“是啊,景屿,也一年没见了吧?你长大了啊。”
是两个交谈的声音。
夏宁偷偷探头探脑凑过去,发现时景屿正和一个穿着西装的大人站在那边,两人正在交谈着什么。时景屿的表情很温和,而那个大人……夏宁第一次见到对方,却总觉得那人的眼睛很像童话书里的女巫,又红又长。
或者该用狐狸来形容。
带着说不出的狡猾。
夏宁不知为何,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不喜欢这个人。
但时景屿在这人面前表现得很腼腆,甚至有几分拘谨。
“是啊,一年没见过了。上次还是在母亲的葬礼上吧。”
男人眼里流露出一丝假惺惺的伤感,“姐姐的死……你节哀。”
时景屿笑了两声,垂下头。他低声道。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我哥哥,而没有选择我。”
男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别这样想,我姐姐很爱你的。她经常和我说,你是她最满意的孩子,非常优秀。你这次英语竞赛拿了奖对吧?我想姐姐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也会很欣慰的。”
“是啊。”
时景屿平静地说,眼底无波无澜,“她一直都要求我要成为最优秀的。我如她的话那样去做了,但是她却丢下了我。”
“别这么想,”男人又宽慰了几句,接着话锋一转,“当时姐姐在我这里给你留了点东西,本来说是寄放在我这里的,结果她忘记带走了。后面就出了她自杀的事……”
他故作装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想要她的遗物吗?想要的话就跟我去我家,我把她留下的东西拿给你。”
时景屿抬起头,安静地盯着舅舅。
他的眼睛黝黑,平静得像是光滑的黑曜石。让舅舅心里无端咯噔了声,竟然有种自己仿佛被这小孩给看穿了的错觉。
但下一秒,时景屿又突兀地笑起来。
他笑得无辜而又天真,像所有同龄小孩那样。他说:“
好啊,舅舅你可千万别骗我。”
“不然……”他慢条斯理说着,“我真的会生气的。”
舅舅感觉背后一凉,却又觉得莫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