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咨询室的时候,谢时钦有些意外。
卓文是他最近这几个月才开始接触的咨询师,他们以每周一次咨询的频率会面,在这之前,咨询室内从未出现过第三个人。
但今天出现了,这第三个人是一个戴眼镜的女生,镜片很厚,显然是高度近视,即使是戴着眼镜,也会无意识地眯眼看人。
几句交流之后谢时钦得知了对方的名字——阮悦,规培二年级,和谢时钦一样是社会人,不是单位委培又或者专硕并轨,这一次交谈和以前一样流畅而自然,谢时钦尝试性将自己内心的情绪表达出来,这里面也包括他的倦怠。
“最近忽然觉得,很不想来咨询。”
他斟酌着用句,但最后还是彻底放弃,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我忽然不想来咨询了,我觉得很累,很无聊,没有动力……但这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忽然觉得,有一股阻力……”
谢时钦说着,又开始分神。
他一边与卓文交谈,一边折叠手上的卫生纸,进入房间的时候他就抽出了一张抽纸,然后开始折叠它,不断地折叠、展开,又折叠,将它分成三层,又重新折叠到一起。
这里毕竟是咨询室,这种程度的随心所欲让他感到了一种自由,但他也会觉得烦躁。
“我觉得我只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关心而装病,我其实可能很正常,什么问题也没有,不过是矫情了一点儿,所以才喜欢叫苦。”
谢时钦折叠卫生纸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他似乎察觉了,又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大脑活跃地观察着一切。
透过咨询室的落地窗,他看到了对面的公寓楼,楼顶是一处空中花园,有人正在浇花,往下的窗户有的开着有的半开着,有人正在做饭,现在是下午三点,这个时候做什么饭?是起来晚了的懒虫,还是终于忙完可以吃一口饭的可怜人?有一群鸟飞过天空,文卓的学生阮悦在本子上画画,根据她手中中性笔的行走轨迹,显然她画了一个圈,为什么画圈?我有哪里表现的不对还是不好吗?还是说她在嘲笑我,文卓又会怎么想我?她毕竟是收钱了的,对她来说我的长期咨询可以给她提供稳定的收益,一个小时五百块,如此高昂的价格,在家作市也没有几个人可以达到,她在怎么想我?觉得我果然可笑?
谢时钦停住了动作。
不,不要这样想……
不要这样想……
谢时钦难以回归到现实。
他总是活在过去与未来,当他活在当下时,却活在虚无缥缈的构想中。
活在过去让他抑郁,活在未来让他焦虑,而虚无构想的当下,让他与任何人相处都变得很累。
只要巴甫洛夫摇响铃铛,他圈养的狗便会流出口水,不受控制地开心起来,然后摇尾巴。
气氛忽然有些奇异,谢时钦回过神来。
他其实并不算走神,他知道文卓都说了些什么,也知道刚才那一小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但他这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把心里那句话说出来了,这让他感到不安,在巴甫洛夫这句话之前的那些想法呢?文卓和阮悦会憎恨我吗?她们会讨厌我吗?
谢时钦的心跳一瞬间乱了。
“我刚才……都说了什么?”
谢时钦用审视的目光注视身前的两个女人,他仍然维持着一种平常的姿态,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但他的内心已经拉响警铃。
如果她们听到了我的抱怨,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