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前半夜睡得还算安稳,只是到了后半夜,屋外唰唰不停的雨声过于嘈杂,吵醒了薛婵。
她睁开双目,坐起一段看向窗外。
雨不知什么时候又大了起来,重重打在屋顶上的声音令人心里发慌。
后来又响起一道惊雷,轰隆一声,好似炸在耳边似的,吓得裴砚宁浑身一抖,也醒来了。
“阿婵。”裴砚宁见薛婵早就醒了,也慢吞吞爬起来,极为自然地搂住她的腰,把脸贴在薛婵小腹上。
薛婵身形微僵,正要说什么,只听耳边声音轻软:“我最怕打雷了。”
“......”薛婵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是用左手给裴砚宁拉了拉身上的被子。
“你说这雨下得什么时候是个头?我都好几天没见崔钰哥了。”裴砚宁微叹。
薛婵也很想天晴,她和丁香玉被困在这里三天了,可看天色,这暴雨怎么也不像快要停的样子。
“我去!!!”
外间突然传来一声大叫,“薛婵快起来!水漫金山了!!”
薛婵心头一沉,已然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毫不迟疑马上翻身起床穿衣服,对裴砚宁道:“穿衣服!穿暖和些!”
裴砚宁一惊,也赶忙跟着动作起来。
他隐约知道是雨水漫进屋里来了,这才刚忙着要穿裤子,就见薛婵已经穿好了衣服要往外走,他立刻颤声道:“阿婵别走!我害怕!”
薛婵身形一顿,裴砚宁连声音都在发抖,看来是真的怕了。
她又即刻回到裴砚宁身边,声音沉甸甸地安慰,“别怕,我在这儿,不会出事的。”
裴砚宁怕自己误事,穿衣服的动作极快,终于穿好了,薛婵道:“你先在床上带着,我去外面看看,马上就回来。”
“嗯。”裴砚宁连连点头,眼尾都泛上一丝红。
要出事了,他直觉要出什么事。
“丁香玉,快来帮忙。”薛婵踩着外间地上已流成河的积水,暗道不好,“你快去厨房把现成能吃的东西都拿过来。”
丁香玉立刻反应过来,动身正要前往,刚站起来,就见薛婵拔剑出鞘,一剑把桌子劈了。
“干...干什么?”丁香玉一顿。
“做船。”薛婵应了一声,已经将桌子的四条腿拆卸下来,将木料往桌子的漏缝上补。
此时此刻,不光是薛家,几乎清河村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人声鼎沸吵成一片,多是惊慌呼喊的声音。
裴砚宁乖乖坐在床上,屋里黑洞洞的,他也不敢乱动,探着脑袋努力看着薛婵的方向。
“要发洪水了。”薛婵道,“别怕,我会游泳。”
裴砚宁握了握手,坚定道:“我不怕,阿婵在我就什么也不怕。”
过了一会儿,丁香玉风卷残云一般抱过来一堆吃的,薛婵的船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这么快!”丁香玉惊讶,“就是有点儿小。”
薛婵沉吟一声,“只能让裴砚宁一个人上去了,还得放吃的,一会儿你我二人需得在水里淌着。”
丁香玉全无异议,“你先看着妹夫,我出去看看怎么样了,看看谁家有没有要帮忙的。”
薛婵应了一声,丁香玉开门出去,短短这么一会儿功夫,雨水已经漫到了薛婵小腿处。
这点浮力不足以托起小船,但是按照水位上涨的这个速度来算,应该快了,
裴砚宁往床里面缩了缩,看着地上的水心里发慌,然后薛婵便淌水过来抱他。
“我先带你去船上,你安安静静带着,不要乱动,知道吗?”
裴砚宁点点头,朝薛婵张开怀抱伸手。
薛婵一弯身,就把人稳稳当当抱了起来。
察觉到裴砚宁在发抖,想必是这辈子第一回遇上这样的事,薛婵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
随着这两个简单的字,裴砚宁好像真的就安心了下来,他被薛婵抱着放到那张小船里,愣愣地问:“阿婵怎么办?”
薛婵道:“现在水还不深,这船也是我临时做的,一会儿可能会不稳当,我在水里托着你,你把吃的看好。”
裴砚宁与薛婵对望了一阵,轻轻点了下头,“我会好好看着的,一点吃的也不会丢。”
丁香玉出去后没再回来,她自个儿的本事比这村里一半以上的女人都大,薛婵倒也不担心她,推着裴砚宁的小船往外走。
裴砚宁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道:“阿婵!床底下还塞着你给我的十两银子!”
“我去拿!”薛婵快步折回,寻到那个布包后塞到裴砚宁怀里。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水已经漫到薛婵腰身了。
裴砚宁看见薛婵下半身都被没过了,心里揪着疼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掉起眼泪,他倒也不哭出声,就是无声地掉着眼泪,一边又很快地用手擦去。
薛婵初时正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尚不及注意,回头一看才发现裴砚宁眼睛红得厉害。
“哭什么。”她的音色在夜里透着一股冷。
裴砚宁摇了摇头,“没有哭......”
可是很快又流出新的眼泪来。
这次被薛婵看见了,她轻握了一下裴砚宁的腕子,道:“没事,想哭就哭,用帕子擦脸,不要用手揉。”
裴砚宁身上只带着薛婵送他的帕子,如何舍得用,应了一声后便极力忍着不哭了。
一会儿功夫,水里全是神色惶急的村民淌水呼救,幼子被大人抱起举在头顶,所有人都在往山上走。
裴砚宁本来有些慌乱,心道是这下真的完了,可身旁的薛婵一直很冷静,她什么也不说推着他的船往前走,裴砚宁也受薛婵感染镇定下来。
阿婵在这样凉这样深的水里推着船走都没有说什么,他一个干干净净坐在船里的有什么好慌张的。
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蹭在脸上,薛婵眨了下眼,只见裴砚宁正拿着手帕给她擦脸上的水。
“阿婵冷不冷呀。”裴砚宁一脸心疼地俯下身来,把自己的脸贴在薛婵把着船外沿的手背上。
“我没事。”薛婵喉间一哽,“你顾好自己就好了。”
通往山路上的村民越来越多,有人背着大包小包的行囊艰难行走,走人无包一身轻,暗地里笑话那些人贪心不要命。
接近两个时辰的挣扎,薛婵和裴砚宁终于摸到了山脚,裴砚宁下船踩在地上,薛婵便抱着小船和船里的吃食往山顶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