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英的官话夹着极重的闽地口音,语速极快又带着点拐弯,哪怕听惯了宋甜儿的粤味官话的楚留香,也完全闹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只依稀听清“海沖岛”、“沙塘村”两个地名。楚留香对沿海一带大小岛屿都略知一二,却从未听过“海沖”之名。

蛇王看看满眼迷惑的陆小凤几人,又看自顾自讲得兴起的柳英,不由哈哈大笑,劝道:“柳英妹子,慢点,慢点儿说!你瞧他们都听不囫囵!”

柳英这才反应过来,止住话头,“嗨”的一笑:“瞧我!许久不出福州府,都快忘了怎么说官话了!”

陆小凤也笑道:“柳大娘先坐下,此事并非十万火急,总要从头开始就理清楚得好。”

“正是这个理儿。”蛇王适时摊开一张海图,道:“傅老弟与柳妹子久居福州府下辖的海西县,手下掌着百十条海船,海西一带活动的渔夫海匪都得定期拜他们的山头。柳妹子说的海沖岛,位置在海西县东南方,海图上不曾标过。”

柳英点头道:“海沖岛虽然不远,但周围有许多不齐整的礁石,有些藏在水下,看不分明。当日若不是我们乘的船足够窄小灵活,非得触礁搁浅不可。”

海图简陋,并无统一制式,没有相关经验的人就像在看谜语一般,无法破解其真意。观婳指尖点了点海图,沉思片刻,问:“所谓的‘鱼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提及鱼人,柳英有些犯难,似是不知该怎么形容:“蛇王问咱们的是‘鲛人’,俺虽没读过几本书,也听过鲛人的故事。传说鲛人人身鱼尾,长得应十分漂亮,还有什么落泪成珠的传说……”

“可那鱼人丑得吓死个人哩!不该是鲛人。”一直沉默的傅应龙忍不住开口,眉头皱得死紧,“教俺说,倒像是什么妖怪一般!”

柳英用手肘怼了丈夫一下,嗔道:“那鱼人虽然长得丑,但有礼有节,叫什么,腹有诗书?气质看着就不一样,还穿着一身长褂,可不好乱说人家!”

“穿着长褂的鱼人?”

这个形容极为特别,光是想一想,陆小凤就好奇的得不得了:“他究竟丑成什么样,才能让傅大哥印象如此深刻?”

傅应龙摸了摸满是胡茬的脸颊,压低声音道:“他腮帮子两边,长了鱼鳃哩!鼻子瘪瘪的塌下去,嘴唇薄得几乎透明,眼珠子黑黝黝地鼓出来,眼白都挤没影了。”

柳英哂道:“嗨!你们别听他大惊小怪。这鱼人很年轻,估计是遭了暴风雨,被冲到我们这边,半死不活,竟找不到回家的路。当家的嘴上说人家丑,心肠却热,主动驾了船送他回去。”

“我们走错了几次路,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小岛。岛上来接这鱼人的,自称沙塘村村民。他们长得人模人样,与我们并无甚么不同。怪就怪在,这些人还穿着前朝的衣服,好似不知道皇帝老儿早就换人当了一般!”

“他们讲的话,是没什么口音的中原官话。”傅应龙肯定道。

“听着倒妙,两位像误入了一处海中桃源。”楚留香拊掌一笑,“只是里面住的不是武陵人,而是穿着长褂的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