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终究是有惊无险。
我心中默默念到,思绪飞回现实之中,然而却忍不住发起愁来,面前这从未在世人口中提起的风景虽是瑰丽奇异,但要命的是我们没一处认识的。
而在这阴暗的魔森中,稠密繁杂的巨木遮挡着满天的星辰。望也望不到天空的我们甚至连罗密得在哪里都无从找起,更不用说判断方向了。
虽然没有遇见先前的那些恐怖追兵们,但是却再也找不到出路了。于是,我们已经在这里“逛”了整整一天了。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心中劝慰开解着自己,默默的在前方走着。绯羽紧紧的偎着我,毒牙仍在后面不远处跟着我们。早已彻底迷失了方向的我们在选定了一个方向之后,直直的往前走着。无法辨别方向的我们在经过简单的表决之后(我提出,绯羽无条件支持,毒牙的票无效)做出了决定。
幸好我跟毒牙都还算合格的猎人,虽是冬日里,倒也不必担心会找不到食物。而且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高级魔兽们似乎都去参加那次“聚会”了,反正离开魔域扁舟这么久了,我们都没有再遇上过一只高级魔兽,甚至连中级的魔兽也没有见过。
最初的慌乱过去了,我渐渐的定下心来,冷静的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其实仔细想想就算暂时找不到出路似乎也没什么大了的。我似乎又没有什么需要急着去做的事情,只不过像是回到了刚出坎布地雅的时候而已,而且现在的我也不再是一个人了。有绯羽这个可人儿陪我说话解闷儿,我的日子肯定会快活得多,那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而且,神殿的人总不至于深入魔森深处来找我麻烦吧。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他们真的来了,那么我相信那些魔兽们肯定也会替我们好好的招待招待他们。
想通了这层以后,我不再担忧,紧皱良久的眉头终于松开,心情明朗起来。
绯羽则单纯得多,一切以我为主的她,见我不再皱紧眉头也自然的跟着放下了担忧。至于毒牙,那个开朗得几乎不像是刺客的人,只要危险不在面前,他压根就不知道还有担心这回事。
时间就在这几乎不辨天日的魔森中静静的流逝着,我们沿着选定的方向渐行渐远。
越往前行,树木的数量越是减少,繁密的枝叶越显稀松,虽然仍然望不到天空,但罗密得的光芒已越来越是明显,至少已经可以分辨白天黑夜了。
我知道我们的选择是对的,只是不知道我们出去的时候会是在魔森的哪一边而已。
但是对我们来说,那似乎并不重要。
对于没有确切目标的我来说,出现在哪一边,根本就无关紧要;而毒牙,既然是来散心,那么想必也无所谓去到哪里吧。
于是我们就这么一路悠悠行来。
夜,在我们所知道的时候悄悄降临了。
围着篝火,不知走了多久的我跟毒牙对坐在火堆的两边,绯羽依旧偎在我的怀中,将烤熟的肉小块小块的撕下来,送到我的嘴里。
毒牙仿佛认命似的别开了头,把毫不掩饰的嫉妒目光落在黑暗中,无声的抗议着我们的旁若无人,虽然没有人理他。
魔森里寂静依旧,只有火烧得噼里啪啦的作响。
“神,明天我们应该就能出去了吧。”毒牙突然开口说话,打破了温馨的宁静。
“嗯?嗯。”正专心于嘴里咀嚼的我,模糊不清的回答道。
虽然上次是骑马,但是我们已经走了两天了,扣除被魔兽追杀的那会儿,剩下的时间我们都是往同一个方向走的。单从路程来算,直线穿越魔森的时间肯定比走魔域扁舟要来得少,而天上那隐约可见的天空和身边不断减少的巨树更告诉着我们,出口就在不远处。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回答或者他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回答,而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他没有理会我模糊不清的答案,又接着问道:“明天我们真的可以出去吗?”
“嗯?”我没有回答。只是疑惑,不知道毒牙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不由自主地抬头往毒牙的方向望去,毒牙仿佛整个人融入了黑暗之中,深邃的密林就如同他的披风,为他更添上一丝神秘。
他在担心什么呢?我没有问出声来,我在等他说话,我知道这两个问题不是问我的,这两个问题只是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的前奏。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四周一片空寂,毒牙的声音低沉回响着,“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没来由的,我就是感到害怕,身子克制不住的阵阵发抖。这魔森就仿佛是只巨大的蛇,而我们,就是被它盯上了的青蛙。”
听完毒牙的比喻我不由的想笑,作为杀手的他不就是隐于暗处的毒蛇吗?但是我却笑不出来,能让青蛙本能的感觉到恐惧的是毒蛇,那能让毒蛇像青蛙般瑟瑟发抖的又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微微苦笑,嘴里的咀嚼也不由的缓了缓,低头看去,绯羽正抬着头望着我,明亮的双眼闪着疑惑。不愿她担心,将嘴里的东西胡乱的嚼了嚼吞了下去,低下头迫不及待的吻上她的额头。再抬起,望着绯羽秀美的容颜,久久的无法将视线离开,仿佛要将她的脸庞深深的烙印在我心灵的深处。
绯羽轻轻擦拭着我印在她额头的油腻,不依的嗔了我一眼,似在责怪,却更像撒娇。看着伊人美态,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甜蜜,然而微微颤抖的手却泄露了我心中的恐惧。
“不过也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全然忘记了方才的凝重似的,毒牙又恢复了平时的脸孔,而接下来的话更是马上回复了他的本色,“对了,神,那天晚上那一招的名字你到底想好没?叫什么叫什么,快点告诉我。这么厉害的招数怎么能没有个与之相配的好名字呢?嗯,如果你没想的话我想吧。嗯嗯。”一边说着,一边却已进入了思考的忘我状态,同时眉头紧紧皱着,竟似相当为难的样子。
我愕然当场,没有言语,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懂呆呆的望着毒牙。
“星寂。”柔柔的声音突然传入我的耳内,轻轻的回响着。
毒牙一愣抬头,继而又陷入了沉思,似乎在品味着星寂的韵意。
微微感到诧异,我低下头来,望着怀中的绯羽。
绯羽迷蒙的俏脸上闪着淡淡的银白辉芒,仿若依莉娜般美丽圣洁。只是她的双瞳此时却迷离着,虽仍望着我,但却仿若失神般没有焦点。然而我却又清楚的知道她正在看着我,只是看着我的却又已不仅仅是她,而仿佛是那烙印在灵魂最深处交织重叠着的幽幽倩影。
突如其来的深邃迷离轻易的抓住了我的心神,在不知何名的时空中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就像是浪子,只知道走着,却不知目标何处,心归何方。
短暂的迷离瞬间席卷了我整片心灵,沉浸在莫名的狂乱中,随风荡着,舞动着不知何时失落,而又失落在何方的孤寂。
毒牙微微的嘀咕道:“星寂?好孤独的名字?”
声音不是很大,却如响雷般将我惊醒过来。惊觉自己的失神,骤然“醒”来的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怀中的绯羽。定睛望去,绯羽似乎仍迷糊着,视线却已不再迷离,只是两眼依旧无神,仿似将睡将醒之间沉浮。
“羽儿,羽儿。”我轻轻的摇晃着怀中的可人儿,轻唤着她的名字。
“嗯?”绯羽茫然不知所以,一脸的迷惑,轻声问道,“殿下,刚刚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没事的”我喃喃低语着。
是的,你还在,这就够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你还在
虽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却仿佛几千几万年之久,那分别的时间感是如此真实,积淀的沧桑感沉重得让我恐惧。
恐惧,原来如此简单。
我忍不住将绯羽紧紧拥入怀里,紧紧的,紧紧的,仿佛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似的。
怀中的绯羽微微皱了皱眉头,显是我太过用力,把她给弄疼了。
尴尬的松了松,却不愿意放开,绯羽埋怨的嗔了我一眼,斜躺在我的怀中任我抱着,两只小手轻轻舞动,梳理着被我弄得略微松散的发丝。
“神,这个名字是你取的吗?”毒牙的声音远远传来,将沉醉在绯羽动人姿态中的我拉回魔森的夜空下。
听到了他的问题刚想开口回答“不是”,心头却霍地一动:“星寂”这个名字在我的脑海中回荡着,不断牵起那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抖颤。
那熟悉却陌生至窒息的画面走马观花般瞬间流过我的思绪,来不及去分辨其中真髓的我便已被打回人间。
双眼迷茫,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然而却一如既往,什么也没有想起。只留下星寂之名在我的唇中呻吟,仿佛什么时候我便是这么唤着它一般。
微微一顿,我没有回答。
毒牙可能是当我默认了,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
篝火仍然在燃烧着,散发着炽热的热量,尤其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更甚。
绯羽依偎在我的怀中,没有说话。我的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发,仰首望着天空,已隐约可见的天空中散落着点点星辰,彼此好近,却又好远好远。
如果它们有感觉的话,第一种体会到的必定便是寂寞。
星寂吗?
嗯
夜,缓缓的流过,却没有一丝停留。
罗密得在东方的睡窝中伸了个懒腰,浅浅的光辉斑驳着枝叶下的影,在地上留下一个一个的小圆圈,闪着金色的光。
从来不曾觉得罗密得的光辉竟是如此的温暖,仿佛驱走了冬日里的严寒。
终于走出魔森了,久违的金黄再一次洒满身躯。缓缓的走着,晃晃脑袋四处转着,周围却尽是陌生的风景,我终于确定了,不是我们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出口。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我抬头寻找着罗密得,试图判断我们所在的大致位置。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出现在我面前的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