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见吗?!那东西在吞噬地球!我们都会死!所有人!贝蒂!他们全都会……”
班纳的思维裹挟着锥心的恐惧和绝望,试图穿透浩克那纯粹愤怒的壁垒。
他“看到”了,在那两股宇宙级能量对撞的核心,那个疯狂旋转、贪婪吞噬的混沌漩涡——原子吐息的强核力风暴与伽马辐射的量子潮汐,在微观层面形成了某种超越现有物理认知的、病态而稳定的“纠缠态”。
它们并未如理论预言般湮灭抵消,反而在相互撕扯和吞噬中,形成了一种扭曲的共生结构,一个不断自我强化的、吸积着行星物质与能量的引力-能量双星系统!
它就像一个寄生在星球心脏的癌肿,每一次能量注入,都在加速它的致命成长。
浩克那毁灭性的咆哮在喉咙深处滚动,如同酝酿中的火山。
班纳能“感觉”到那毁灭性的能量洪流在浩克粗壮的臂膀中奔涌咆哮,即将再次喷薄而出,成为压垮地球的最后一根稻草。绝望如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求求你……看啊……”
班纳的意识碎片在狂怒的绿潮中飘摇,他用尽全部意念,将那疯狂扩张的重力异常漩涡——强行投射进浩克那被怒火填满的感官世界。
浩克感受到了。
那不是班纳软弱的哀求,而是一幅清晰的、令人作呕的毁灭图景。
他“看”到了那旋转的、贪婪的漩涡核心,像一张无底的大口,正在啃噬着脚下这颗承载了无数生命的星球。
他感受到了大地深处传来的痛苦震颤,听到了城市在无形引力下崩塌的遥远轰鸣。
“世界毁灭?”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滚烫岩浆的冰晶,在浩克那被怒火烧灼的思维里激起一片短暂的空白。
世界毁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纽约街头那个总喜欢给他甜甜圈的小女孩会消失;意味着那个总试图用笨拙笑话和他沟通、给他造了超大号沙袋的斯塔克会消失;意味着那个虽然总想控制他、但眼神里有时会流露出理解的班纳……也会消失。
更重要的是,意味着浩克自己,也将失去存在的根基。
浩克的世界,不是虚无的宇宙,是砸碎的坦克,是倒塌的大楼,是响彻天空的怒吼,是……脚下这片可以让他肆意奔跑、战斗的土地!
浩克的家,就在这里!
经过常威那深不可测的力量引导,以及托尼·斯塔克(虽然浩克更愿意叫他“铁皮人”)这段时间不懈的、有时甚至颇为滑稽的“教育”,浩克早已不再是那个只会用愤怒回应一切伤害的懵懂巨婴。
他的思想在无数次的战斗、接触和理解中悄然沉淀、成长。
他学会了“拥有”,也模糊地理解了“守护”。
他体会过被理解的滋味,也品尝过被接纳的……一点点甜头。
世界毁灭?不!浩克不想!
问题是……怎么办?
康纳斯那庞大的身躯依旧在疯狂地喷吐着致命的红莲原子吐息,那道毁灭性的光柱源源不断地注入那个旋转的漩涡核心,如同给癌肿输送着最丰沛的养分。
浩克这边如果停止喷吐伽马能量,就能终结这个怪物吗?
还是说,他这边的能量一旦停止,康纳斯的原子吐息会瞬间失去制衡,以更狂暴的姿态加速地球的毁灭?
浩克那相对简单的思维模式,无法瞬间解析这个复杂的能量平衡难题。
巨大的困惑取代了一部分纯粹的愤怒,让他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这迟滞在毁灭的倒计时中,显得如此致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浩克进退维谷、毁灭的漩涡即将突破临界点的瞬间——
常威降临。
“世界毁灭?”
一个平静到近乎漠然的声音,如同在喧嚣战场上投入了一颗绝对零度的冰核,瞬间冻结了所有混乱的能量波纹和心灵呐喊。
常威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浩克与康纳斯之间那毁灭性能量交织的虚空之中。
他没有看那足以蒸发星辰的能量核心,没有看陷入狂暴与困惑的浩克,也没有看疯狂喷吐的康纳斯。
他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地壳、炽热的地幔、沸腾的地核,直接落在了那深藏于地球内部、正在被异常能量波动提前唤醒的庞然巨物身上。
天神组(Celestial)的胚胎!
那才是真正能导致世界毁灭的根源。眼前的能量漩涡,不过是这场灾难的前奏曲和催化剂。
然而,就在常威的目光触及地球核心秘密的刹那,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地球,而是来自整个宇宙的层面。
常威周围的宇宙空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泛起了无法理解的涟漪。
空间本身在折叠、拉伸、扭曲。一个又一个形态各异、气息恐怖的身影,如同从水底浮现的巨鲸,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常威四周的星空之中。
他们有的周身缠绕着地狱的硫磺之火,有的身躯由纯粹的星辰光芒构成,有的如同活体阴影吞噬着周围的光线,有的则散发着古老到令人窒息的混沌气息……维度魔神!
宇宙实体!
多元宇宙的强者们!
墨菲斯托(Mephisto)、眼魔舒马·哥拉斯(Shuma-Gorath)、行星吞噬者(Gactus)的使者……他们的投影因宇宙规则的剧烈波动而被牵引至此,带着惊疑、贪婪、警惕或纯粹的冷漠,凝视着风暴的中心——常威。
但他们的降临,更像是一个宏大序幕的开始。
一股更加浩渺、更加本源的力量降临了。它并非实体,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志,一种涵盖一切、裁决一切的法则具现。
它沟通了宇宙之外,那冥冥之中、超越一切单体宇宙的存在之基。
无限磅礴的意志,如同横贯多元宇宙的银色长河,带着无可违逆的秩序感,直接锁定了常威。
常威的身影,连同他所在的那片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攫取,瞬间从现实的维度剥离。
至高裁决
冰冷。虚无。超越一切感官的体验。
常威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领域。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甚至没有“存在”或“不存在”的概念。只有纯粹的法则本身在低语。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了。
它仿佛是千万个声音的重叠,汇聚了宇宙诞生以来所有生灵的爱恨情仇、兴衰荣辱。它既蕴含着绝对的、冰冷的公正,又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无情漠然。
这声音并非通过听觉传递,而是直接在常威存在的核心震荡:
“常威,来自全能宇宙之外的存在。”
空间的“背景”开始固化、具象。
一个无法用大小衡量的、散发着柔和金光的巨大生命体显现出来。
它最显著的特征是一个悬浮着的巨大头颅,其上并非一张面孔,而是四张!
正对着常威的,是一张表情刻板、毫无波澜的脸孔。
它象征着法庭的公正(Equity)。
这张脸孔只是凝视着常威,没有任何情绪流露,仿佛一台精密的天平。
随即,那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动。
公正的面孔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被奇异幕布遮挡、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紧闭嘴唇的脸孔。
这张脸代表着法庭的必要(Necessity)。
幕布微微波动,仿佛掩盖着无数不可言说的宇宙秘辛和冷酷的生存法则。
一股无形的、不容置疑的压力弥漫开来。
头颅再次转动。
这次出现的,是一张完全被深色幕布笼罩、不见丝毫真容的脸孔。
然而,当它转向常威时,幕布仿佛被无形的怒火点燃,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
一股纯粹、古老、针对一切“异端”和“僭越者”的复仇(Vengeance)意志从中喷薄而出,带着要将常威彻底抹除的决绝。
最终,头颅完成了转动,将最后一面——一张空白(TheFaceontheVoid)的脸孔对准了常威。
这张脸没有任何特征,如同纯净的白色画布。
但就在它对准常威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空白的表面如同水银般流动、塑形,迅速勾勒出清晰的面部线条——那赫然是常威自己的面容!
这张脸,代表着被审判者(TheAccused)。
当四张面孔全部就位,特别是空白之面化作了常威的镜像,这方超越维度的领域彻底凝固为一个象征性的场所。
巨大的、由纯粹法则能量构成的古老审判庭凭空具现。
它既有神圣法庭的肃穆结构,又带着一丝古罗马角斗场的残酷意味。
生命法庭那庞大的金色身躯端坐于审判庭最高处的王座之上,俯瞰着下方渺小的常威。
代表着复仇(Vengeance)的那张面孔,此刻占据了主导。
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刺向常威:
“你的存在,你的本质,你的行为,已严重干涉并威胁到当前宇宙维系的根基与内在平衡。”
复仇之声如同亿万星辰碰撞的轰鸣。
“为防止此宇宙因你之故而走向无可挽回的崩坏与寂灭,我,生命法庭(LivingTribunal),在此以维护多元宇宙秩序的最高权柄之名,正式发起对你的裁决!”
声音在虚无的法庭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宇宙法则的力量。
代表着必要(Necessity)的脸孔幕布微微波动,散发出一种“此乃必须”的冰冷决断;象征着公正(Equity)的脸孔依旧毫无表情,仿佛在衡量着裁决过程的绝对程序正确;而那张酷似常威的被审判者(TheAccused)面孔,则空洞地注视着一切,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生命法庭的声音庄严肃穆,标榜着绝对的公正。
随着这宣判般的宣言,整个灰白色的虚无空间剧烈地震动起来。
宏伟到超出凡物理解极限的建筑结构,如同从时间源头生长出来的巨树,轰鸣着拔地而起。
巨大的、刻满无法解读的原始符文的石柱直刺上方无尽的灰白;流淌着液态星光的长河在脚下奔涌;由纯粹法则构成的锁链在虚空中纵横交错,发出冰冷的撞击声。
这空间既是森严如神国圣殿的审判庭,中央是生命法庭高踞的、散发着不可直视光芒的王座;
同时,四周又隐约浮现出古老斗兽场般的环形阶梯,那些被召唤而来的维度魔神们,此刻如同亿万冰冷的观众,它们的身影在阶梯上模糊地显现,无声地注视着场地中央唯一的“角斗士”——常威。
但常威的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明白,生命法庭固然有“公正”的一面,但那仅仅是其构成的一部分。
当“必要”和“复仇”这两面,尤其是代表着对“异数”本能排斥的“复仇”面占据了主导地位,并明确表达了立场时,所谓的“公正”便已经蒙上了厚重的阴影。
绝对的公平,在多元宇宙的尺度上,本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
规则的制定者是谁?执行规则的法庭又代表着谁的利益?立场,永远是隐藏在公平表象之下最根本的裁决基石。
常威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异数”。
他并非诞生于此多元宇宙体系之内,他的力量根源、他的行为逻辑,都可能超出生命法庭所理解并掌控的范畴。
一个不受控的、来自“墙外”的强大变量,对于致力于维护现有多元宇宙平衡(或者说,现有秩序)的生命法庭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潜在的、巨大的威胁。
尤其当这个变量已经开始扰动宇宙的核心(天神组胚胎),甚至引来了众多维度魔神的注视时。
“必要”要求消除不稳定因素,以维护整体的存续结构;“复仇”则代表着现有宇宙法则对“入侵者”的本能排斥与敌意。
两者结合,立场已昭然若揭。
生命法庭的力量超然于所有单体宇宙之上,近乎无所不能。
当这样一位存在拥有了明确的立场和倾向,所谓的审判,更像是一场为了达成特定目的而举行的仪式。
他的“公正”,在此刻的常威看来,更像是为“必要”的抹除和“复仇”的宣泄,披上的一层程序合法的外衣。
“被发现了啊。”
常威的声音平静地在空旷的审判庭中响起,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带着一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之感。
他的目光扫过高高在上的三张面孔(复仇、必要、公正),最后落在那个印着自己面容的“被审判者”之面上。
“比我预想的,倒是多给了些时间。”
他淡淡地补充道,仿佛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份从容,在生命法庭浩瀚的威压之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深不可测。
他利用这段时间所做的准备,此刻将成为这场看似不对等裁决中唯一的变数。
宏伟到超越凡人理解的“生命法庭”,其核心审判庭此刻正陷入一种死寂的崩解之中。
象征着绝对秩序与最终裁决的殿堂,那由凝固星光、编织法则与纯粹概念构筑的穹顶与壁障,刚刚被一种蛮横到极致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碎片并非实体,而是崩解的空间结构、断裂的时间流束以及凝固的现实切片,它们如同宇宙的哀嚎碎片,在虚空中无声地飘散、湮灭。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常威。
他就站在那破碎的边缘,脚下是象征着法庭威严、此刻却布满蛛网状裂痕的“现实基座”。
他的姿态并非挑衅,而是一种纯粹的漠然,仿佛刚刚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然而,这“尘埃”却是生命法庭赖以存在的根基——秩序本身。
“不可能!给我回去!”
生命法庭那由纯粹光芒与几何概念构成的面容上,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一种名为“惊怒”的情绪波动。
祂的声音不再是恢弘的宣告,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啸,化作实质性的律令波纹横扫而出。
言出法随!
刹那间,无形的命运之网被强行拨动。
整个法庭内部,乃至其辐射波及的无数宇宙维度,都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狠狠向后拧转。
时间不再是线性的河流,它如同倒放的录像,每一个粒子、每一缕光线、每一个既成的事实,都沿着自身固有的因果纹理和时空路径,疯狂地向源头回溯。
空间的结构向内坍缩,试图将常威重新“缝合”回他原本站立的位置,那个被视为“被告席”的牢笼。
现实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法则的经纬线绷紧到极限,要将这个悖逆的存在强行纳入既定的轨道。
这股力量,是宇宙的自我修正机制,是命运对既定剧本的强制执行。
其威能足以让多元宇宙的主宰者颤栗屈服,让时间长河改道。
在生命法庭的领域内,这几乎等同于创世神的重置指令。
然而,常威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足以将星辰重塑、将历史抹平的命运洪流冲刷到他身上,却如同撞上了绝对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壁。
时间倒流的光影在他周身扭曲、破碎,空间坍缩的引力被无形的斥力场域排开,现实修正的波纹在触及他体表之前就自行瓦解、消散。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生命法庭那超越时空的感知,此刻被迫地、无比清晰地“触摸”到了常威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那并非能量,亦非物质,而是一种纯粹的、超越了“存在”本身定义的“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