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泰法特转向李漓,语气恭谨却隐含深意:“艾赛德,感谢你促成此次会晤。”他的目光徐徐扫过厅内,掠过火盆摇曳的昏黄光影,短暂停留,似在暗示会谈的分量,“我此行除了与威尼斯密谈,还特意为你带来一则好消息。”
李漓眉峰微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什么消息?快说,别吊我胃口,我可没耐心猜谜。”
库泰法特微微挺起胸膛,语调郑重:“我代表家父承诺,埃及愿与雅法维持长久和平。只要雅法当局不参与十字军的扩张性军事行动,我们的军队绝不会主动进攻雅法。”
话音落下,厅中一时静默,只余火盆中木柴炸裂的微响。乔瓦尼的目光在库泰法特与李漓之间游移,似在权衡这一承诺的分量。
李漓沉吟片刻,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那确实是个好消息。”他双手按在谈判桌上,神色从容,“我是个商人,又不是神棍,哪会掺和十字军那些圣战的勾当?何况,戈弗雷也早已默认了这一点。对他来说,雅法就是个金光闪闪的钱袋,他绝不愿意见到战火烧到这里。”
库泰法特听罢,大笑一声,猛地拍了拍膝盖:“好,那就一言为定!”他的笑声爽朗而痛快,像打破了刚才残存的戒备,让室内的空气轻松几分。
乔瓦尼此时微微颔首,目光如水般深沉,向李漓致意:“多谢你,艾赛德,为撮合威尼斯与埃及的秘密和谈所做的努力。”他说得诚恳,语气却不动声色,像在权衡李漓话语背后的每一寸分量。
李漓轻摆手,笑容狡黠中透着从容:“谢就不必了。若贵国真想表示诚意,不如让威尼斯在安全保障与贸易上,多给雅法一些看得见的实惠。”
乔瓦尼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是自然。”他语调一转,意味深长地道,“若威尼斯海军能在雅法港常驻,我们将负责整个沿海航线的安全——这能免去你们不少麻烦。”
李漓轻轻摇头,语气不疾不徐,却分外坚决:“雅法港奉行非军事、自由中立港的原则不能动摇,敞开门户欢迎四方商旅,不设壁垒,也不会出现任何一方的战旗。”他顿了顿,添上一笔,“但我们的船厂可以为过境船只提供修缮服务——包括战船在内。”
乔瓦尼眼中闪过一抹兴味,身子微微前倾:“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威尼斯战舰也能在此长期驻泊维修?前提是靠港时,提前武器封存,收起战旗?”
李漓淡然一笑,并未正面回应:“好了,二位,雅法可不是你们的盘棋,你们此行的真正目的,想来也不止于此。”他抬手轻轻一摆,语气松弛而不失分寸,“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你们,谈你们该谈的事吧。”
贝尔特鲁德缓步上前,声音柔和而沉静:“今晚我们将在总督府设宴为两位洗尘,愿你们的会谈顺利。”她轻拢披肩,火光下金线织就的布料泛着温润光泽,像一道柔和的帷幕,暂时收束了刚才的唇枪舌剑。
李漓挽着贝尔特鲁德的手臂,缓缓走向厅门。侍从趋前,推开厚重的橡木门,又在他们走出后悄然关上,门轴发出一声低沉的“吱呀”,将厅内的窃语隔绝。
走廊由粗粝的石块砌成,墙上挂着几盏铁制油灯,昏黄的火光在墙上摇曳跳跃,仿佛远方海面上的微浪。李漓微微俯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振奋:“如果他们真能达成秘密协议,雅法至少可以安稳很长一阵子,贸易也会更繁盛。”他的目光亮了,像一个为未来筹谋的赌徒,看见了新的牌面。
贝尔特鲁德将手掌轻覆在他臂弯上,微微倾身,语调柔和而低缓:“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温柔而略带犹疑,“可是……这是否意味着,你又要离开了?”
李漓脚步微滞,心头像被什么轻轻撩了一下。他低头看她,眼底掠过一丝歉意,也掠过某种久违的温柔:“我……”他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好,我会留下来,陪你和孩子们过完圣诞节再走。”他的语调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像为她,也为自己抛下的一枚锚。
贝尔特鲁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欣慰的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那就好。”她话音刚落,像是被什么急事猛地一戳,语气骤然活泼,“好了,你赶紧回总督府,趁着还在雅法的这些日子,多陪陪女儿和儿子吧!我得赶回市政厅,雅各正等着跟我继续掰扯给獬豸营战士拨屯垦地的事——这烫手山芋可不好接!那小子刚上任,亢奋得像头嗷嗷叫的野狼!”她一边说,一边快步朝会馆外那辆等候着的总督府的马车走去,裙摆在晨光中微微晃动,像一抹绿意盎然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