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十年秋。
大司马大将军李翊洛阳开府集议。
堂前甲士肃立,烛火映得兵符生寒。
李翊虽然不再从政,或者说不再主掌政事。
但刘备把军队交给了他。
为的并非是让他操劳于军务,而是方便他推行行政。
毕竟只有掌握了军队,才能掌握话语权。
不过,眼下陇右战事高级,作为全国的军马大元帅。
李翊不能不引起重视,他正色对众人说道:
“今得边报,伪魏丞相司马懿率八万之众出汉中,犯我陇右。”
“雍凉都督诸葛孔明虽以五万兵镇关中,然敌众我寡,当遣军驰援。”
大汉只在关中西部地区布防了五万兵马。
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之前忙于灭吴战事,主力都在南方,才刚刚回来不久。
军士们需要休整,不能马上又派到西部去。
第二个原因,就是陇西特殊的地理环境,不适合长期大规模的屯驻重兵。
因为那个地区超补给上限了,养不起,只能靠中央来补贴。
其实历史上的曹魏,也没有在关中布防太多兵。
都是等诸葛亮打过来后,再派人过去支援。
因为这样成本最低。
长期养重兵,再强大的帝国也养不起。
而对于川蜀而言不同,
不论是历史上的诸葛亮北伐,还是本位面的司马懿北伐,他们都是从汉中出发。
这就导致他们的补给线相对更短。
但对于幅员辽阔的齐汉帝国而言,要救援关中,跨度非常大。
补给线也更长,所以消耗也很大。
除这两点外,其实还有第三点的原因。
历史上,
曹魏在江南防线防备东吴的兵马,远比在西线防备蜀汉的兵马要多。
这不仅仅是补给线长短的问题。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很多人宁愿去南方,也不愿意去西部。
因为南方气候相对温暖,西部苦寒缺水,并不适宜人居住。
只听说有人冷死,但没听说过有人热死的。
当时军心问题也是影响曹魏战略方针的一个重要因素。
兵部尚书太史慈出列,建议道:
“灭吴方息,河北军正可调遣。”
李翊颔首,大手一挥:
“着河北调精兵两万,加封张郃为护左将军,领此部。”
又取虎符掷于案:“河南调兵两万,迁魏延为护右将军统之。”
“京师洛阳出兵一万……”
言至此略顿,目光扫过阶下绛衣将领。
“加封郭淮为冠军将军,率洛阳健儿同赴关中。”
此言一出,令在场的一众老将皆是一怔。
郭淮乃是魏国降将。
如此重要的京军,相爷居然交给一个降将来带?
果不其然,此令一下,立马有老臣出来谏言:
“降将掌兵,恐生变故。”
李翊按剑而起,正色道:
“昔光武用凉州三明,岂因出身弃良将?”
“今更命陆伯言为镇西长史,参赞军机。”
你不是质疑我用降将吗?
我不仅要用魏国降将,还要用吴国降将。
语毕,李翊解腰间玉玦予诸将:
“诸葛都督乃是老夫亲自向陛下举荐之贤才。”
“吾特地将之从交州调回中央,再委派到关中去都雍凉军务。”
“此去,诸君当如臂使指,若生龃龉……”
剑光乍现,案角应声而落:
“犹如此案!”
“喏!”
众将齐齐领命。
……
时长安都督府内,诸葛亮正观山河舆图,忽见驿马踏月来报。
急召众将,素袍迎风猎猎,谓众人道:
“司马懿取道散关,陈仓乃必争之地。”
凉州刺史李严执笏出班:
“某举荐狄道王双,字子全。”
“此人使一口六十斤泼风刀,骑大宛千里驹。”
“两石铁胎弓发则裂石,更藏流星三锤百发百中,真有万夫莫敌之勇也。”
诸葛亮命召之。
俄顷,壮士至。
九尺身躯映得烛光晦暗,黄睛如虎视。
孔明大喜,以羽扇指图,道:
“陈仓道口新筑城垒,郝伯道率三千兵守之。”
“予汝五千精锐,与郝昭成犄角之势。”
“速速援之!”
王双领命而去。
王双去未久,又报说张郃率河北精锐先抵达长安。
诸葛亮知张郃乃李翊心腹之人,急出入接见,第一时间与其商议军务。
“儁乂将军至,吾心稍安。”
孔明执羽扇指舆图,“秦岭西麓有街亭、列柳二城,乃汉中咽喉。”
“司马仲达若得此道,则陇西如囊中物。”
说着,他素手划过沙盘。
“吾欲与将军共取街亭,断其粮道。”
张郃在战场之外是个标准的职场人,上了战场就是一个职业将军。
入军聊军,他也不多客套,专心谈军务。
他按剑细观地势,见图中渭水支流蜿蜒如蛇,沉吟道:
“都督欲效韩信潍水之计耶?然司马懿非龙且。”
孔明轻笑,扇柄点向斜谷:
“彼若退兵,吾伏兵于木门道。”
“彼若不退……”
他手指轻叩阳平关,“尽断小道,以火攻困之。”
“陇西秋旱,一月无粮则八万魏军皆成枯骨矣。”
张郃颔首,说道:
“都督真神算也,此行定叫司马懿有来无回。”
诸葛亮沉吟道:
“虽然如此,司马懿也绝非等闲之辈。”
“将军为先锋,不可轻进,当传与诸将。”
“循山西路,远远哨探。”
“如无伏兵,方可前进。”
“若是怠忽,必中司马懿之计。”
张郃受计引军而行。
……
月色如铁,浸透祁山连营。
司马懿正对沙盘推演陇西地势,忽闻帐外马蹄声碎。
亲兵引新城探细人疾步入帐,那探子扑跪于地,喉间尚带风沙嘶哑:
“禀丞相!诸葛亮已得洛阳援军,亲率五万兵马出长安。”
“以张郃为先锋,直向街亭而来!”
司马懿指间笔毫骤然折断,他背着手,皱眉道:
“孔明用兵竟迅疾如电……真吾敌手也。”
于是,回首问众将道:
“谁敢去守街亭?”
话音未落,一人应声出列。
但见金甲映烛火,玉带扣狼腰。
众视之,乃驸马夏侯楙也。
夏侯楙字子休,其性最急,又最吝。
自幼嗣与夏侯惇为子。
后夏侯渊为黄忠所斩,曹操怜之。
以女清河公主招楙为驸马,因此朝中钦敬。
虽掌兵权,未尝临阵。
夏侯楙面色赤红,神情激动。
这还是他平生首次亲临战阵,抱拳说道:
“吾父死于河北,切齿之恨,未尝得报。”
“今出师北伐,既报国恨,也雪家仇。”
“吾愿引本部猛将,更乞丞相赐南中之兵,前往破诸葛亮之军。”
“上为国家效力,下报父仇,吾万死不恨!”
司马懿默然不语,目光如炬审视夏侯楙。
参军司马孚见状,忙进言道:
“不可!夏侯驸马素不曾经战。”
“今付以大任,非其所宜。”
“更兼诸葛亮足智多谋,深通兵略,不可轻敌。”
夏侯楙勃然变色,叱道:
“参军莫非结连诸葛亮,欲为内应耶?”
“吾自幼从父学习韬略,深通兵法,汝何欺我年幼?”
“吾若不能生擒诸葛亮,誓不回见丞相!”
司马孚愕然,面色青白交替,皱眉道:
“我司马家背负血海深仇,怎可能私通诸葛亮?”
“驸马不可血口喷人。”
帐中诸将皆知夏侯楙在朝中权势熏天,皆低头不敢进言。
司马懿沉吟良久,方道:
“街亭虽小,干系甚重。”
“倘街亭有失,吾大军皆休矣。”
“汝虽深通谋略,此地奈无城郭,又无险阻,守之极难。”
夏侯楙昂首道:
“某自幼熟读兵书,颇知兵法。”
“岂一街亭不能守耶?”
“……诸葛亮非等闲之辈,更有河北名将张郃为先锋,恐汝不能敌之。”
司马懿又道。
“休道诸葛亮、张郃,便是李翊亲来,有何惧哉!若有差失,乞斩全家!”
夏侯楙拍胸立誓。
司马懿目光微动:
“军中无戏言。”
“愿立军令状!”
夏侯楙慨然应道。
司马懿遂令取纸笔来,夏侯楙当场写下军令状呈上。
司马懿接过,缓缓道:
“吾与汝一万五千精兵,再拨一员上将,相助你去。”
随即唤道:“王平听令!”
偏将军王平应声出列。
司马懿吩咐道:
“吾素知汝平生谨慎,故特以此重任相托。”
“汝可小心谨守此地,下寨必当要道之处,使贼兵急切不能偷过。”
“安营既毕,便画四至八道地理形状图本来我看。”
“凡事商议停当而行,不可轻易。”
“如所守无危,则是取长安第一功也。”
“戒之!戒之!”
二人拜辞,引兵而出。
待大军远去,司马孚方近前低问:
“夏侯楙乃膏粱子弟,骄矜自用,丞相何以委以重任?”
司马懿远眺旌旗远去,淡淡道:
“夏侯楙贵为驸马,在朝中势力极大。”
“今来前线,名为助战,实为监军。”
“我亦受其制衡。”
司马孚恍然:
“丞相莫非是故意为之?”
司马懿嘴角微扬:
“不管夏侯楙能否守住街亭,于我等皆有利。”
“若胜,则挫诸葛亮锐气。”
“若败……”
他顿了顿,续道:
“然为大局计,吾仍望其能守住。”
司马孚眼中闪过锐光:
“若夏侯楙失街亭,我军虽受挫,却可借此除去夏侯家在朝中之势力。”
“岂非一举两得?”
司马懿骤然转身,面色凝重:
“……此代价太过巨大!”
“街亭若失,我军咽喉被扼,八万将士性命危矣。”
“且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