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经叫顺承王府。
红墙高耸,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正门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自打去年起就再没开启过,门上的铜钉早已黯淡无光,只有侧门供人通行。
门前一对巨大的石狮子历经百年风雨,鬃毛已被磨得光滑,却依然张牙舞爪,只是如今蹲守其旁的已不再是顶戴花翎的王府护卫,而是挺立着双岗卫兵。
士兵身着利落军装,打着严整的绑腿,背着上着刺刀的辽十三式步枪。
他们站得笔直,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每个路过王府门口的行人都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加快脚步,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与刚才经过的市井喧嚣,形成了地狱天堂般的反差。
唐枭他们的车队,从一旁专供汽车行驶的通道,驶入了这座被钢铁与权力重塑的森严府邸。
王府中轴线上,昔日大殿的飞檐斗拱犹在,雕梁画栋间仍彰显着旧日尊贵。
与往次不一样的是,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顶上,赫然架设着沙袋堆砌的机枪工事,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天空,如同在传统建筑的优美弧线上硬生生钉入了几颗冰冷的铁钉。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复杂的气味,新翻的泥土味、刺鼻的汽油味、尚未散尽的马粪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这些怪异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
远处西跨院方向,传来士兵操练时低沉而整齐的号令声、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这些声音在王府的高墙深院内回荡,显得格外突兀而又令人心悸。
游廊下,原本摆放着兰花盆景的地方,现在堆叠着一箱箱弹药;假山旁,几个通讯兵正在紧急架设电话线;昔日王府属官办公的厢房里,传出电报机滴滴答答的忙碌声响。
这座象征着前清皇族荣耀的‘铁帽子王’府邸,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在诉说着往日的荣华,但此刻已彻底沦为奉系军阀庞大战争机器最核心、最冰冷的中枢神经。
山雨欲来风满楼!
乐善堂院前,一辆轿车刚停稳,一个精瘦的身影就麻利地跳下车。
刘二屁颠儿屁颠儿地打开后车门,一只手夸张地挡着车顶,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司令,您慢着点。”
唐枭刚下车,整理了一下灰色长衫的衣襟,就见张学良一身戎装,大步从乐善堂里走了出来。
他的脚步又快又急,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身后还跟着副官谭海、卫队长刘多荃、黎天才等一众随从,个个神色凝重。
“振羽,你可算来了,父帅转不过弯儿来,你再去劝劝吧!”张学良脚步匆匆。
“你干啥去呀?”唐枭奇怪。
“滦县,那边战事吃紧……走啦!”
他脚步都没停,谭海和刘多荃、黎天才几个人都朝唐枭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快步跟上了少帅。
唐枭本想和他聊聊,不然一会儿自己劝老帅的话,很快就会传到他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