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说新鲜,又没说喜欢。一天天的不好好上文化课,可不是有大把时间拿来玩。

我转过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翻眼睛。

高专家大业大学生又少,最不缺的就是房子。男女生的宿舍是分开的,各占一栋,其中百分之七十都是空房。夏油杰把我领到楼门口,冲着我示意了一下。我到道了谢,刚打算走进去,就听见他在背后说:“十二。”

我停下脚,回过身去。

“那是什么?”

他徒然的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想数数看在我提起之前,你还会对我道谢多少次。”

他的影子包裹着我,像一层透明的头纱。我愣住,发现那种微妙的感觉又来了,让人心脏和胃里发紧,奇怪的很。我把这归结于今天一天过得太累,所以对于事情的判断难免发生偏差。

“这让你感到困扰吗?”我只能问,装出一种属于后辈的低微的乖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下次会注意的。”

“不是这个意思。”夏油杰摆摆手。“大家都是同学,我只是觉得你不用这么客气。”

是这样吗。我不明所以,但也想不到别的解释,只好接受这个说法。

夏油杰说完话就回到体术场去了,我一个人进了宿舍,打开房间的灯,第一件事就是找出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眼镜”两个中文大字,又加上“口袋书”和“自行车”。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怪梦,梦见夏油杰长出了毛绒绒的耳朵和巨大蓬松的尾巴,说自己是狐狸王国的大王子,原本有一双人见人爱的大眼睛,只是被小眼睛咒灵下了魔咒才变成现在这样。他跋山涉水历尽千帆,为了找到一个愿意对他说一百遍“谢谢你”的人,魔咒才能破除。于是我用一个跪拜大佛的姿势伏在地上对着他兢兢业业的说了一百次“谢谢你”,砰地一声,他身边升起了一朵粉红色的蘑菇云,雾气散尽,他果然变成大眼睛了——只不过是守护甜心式的大眼睛,能把人闪瞎,一眨眼就用睫毛扇起飓风,画风极度诡异极度违和。

什么东西。我吓醒了,因为噩梦里的场景过于恐怖,差点大哭一场,接下来的三天之内看见他就躲,连夜蛾都看不下去了,趁着午饭时间在食堂拦住我,问我是不是被欺负了。我有口难言,只能拼命摇头,然后往嘴里送饭。

体术课的旁观项目还在继续,我每天都因为热身运动累成狗,然后抱着棍子站在边上,看着前辈们一个个都像拳皇真人版,而我连军体拳也打不利索,感觉自己心都碎了。

除去我之外,一年级还有两个新生,都是男孩。我们这一届出奇的整齐,全是招募进来的,大家几乎都是从零开始。先来的是七海建人,和我一样祖上带着点白人血统,金色的头发和眼睛,长得明显更偏向高加索人种。他到的那天晚上,抱着棍子在体术场的角落发呆、感觉自己格格不入的人终于又多了一个,终于让我感到一点同病相怜的慰藉。

灰原雄比七海晚到了两天,一来的那个晚上就拿到了大胃王的称呼,和我的战绩基本持平,跟我一起被命名为咒高的残饭处理班。食堂的工作人员们都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夸,我面色如初,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笑的很开心的人是灰原。

就此,一年级的三个人到齐了,我们终于可以准备正式上课。礼拜天的下午,夜蛾给我们放了最后一天假,让我们在附近转转,熟悉熟悉环境。我借着机会回了一趟城里,因为死活戴不上隐形镜片,所以只好配了框架眼镜,巨大的圆形镜片,金丝边,两只眼睛分别是近视一百度和六百五十度,六百五十度那边还带散光。真是离大谱。

接着我又从家里的书架上搜刮了所有32开以内、不超过一个指节厚的书,顺带还有一整套全新的文化课教辅,长谷川小姐友情赠送。我把它们全塞进书包里,感觉肩膀都要断了,然后步行去地铁站,倒两班,再转公交车,转三趟。

卖自行车的地方距离靠近高专的公交车站还有至少三站远。这是公交车司机告诉我的。我挑了一辆深蓝色的,最普通的那种,前面带着一个车筐,价格美丽。我付了钱,推推眼镜,把书包丢进车筐,开始往大山里蹬。从这里蹬到学校至少要一个半小时,因为进山以后的窄路上台阶非常多,矮的骑过去就算了,高的就得下车往上推。

我走走停停,在耳机里放ac/dc给自己鼓劲,人家是highwaytohell,我是山路to学校。等我累的要死要活、终于哆嗦着腿骑进校园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七海和灰原结伴从宿舍走出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好啊。”我答应了,把车停在楼下,回宿舍放了书包,下来的时候,夕阳已经变成了浓郁的橙红色。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灰原说。“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高中生活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