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以灼和原吾站在殿门往里看,只见他们开始动手在水池里打捞东西。鲛人依旧如同死了一般,期间没有动过一下。
“就这么点鲛珠!”殿内爆发出一声怒吼,把绪以灼吓了一跳。
那人泄愤般地将几颗鲛珠扔到了鲛人脸上,把他的脸都打到一边去,然而怒气冲冲地对身边人道:“拿熏草来!”
被吩咐到的人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东西。
绪以灼原先还不知道那个人想要干什么,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她直接傻掉了。为首的人点燃了被称为熏草的植物,它燃烧得很缓慢,但是散发出了白色的烟雾,他就拿着那束草去熏鲛人的眼睛。
绪以灼一时间甚至都感觉不到愤怒,超出她理解范围的恶行让她大脑当机了。
她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法想,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选择。绪以灼大步上前,狠狠抢过那束熏草掷到地上,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你在干什么!”
绪以灼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言语可以这般无力,她不敢去看一边的鲛人,只能怒视着对面的简笔画人。
简笔画脸一瞬间扭曲起来:“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打扰采珠的后果吗?!”
绪以灼已经把剑拔了出来,感谢殿门处先一步拔剑的原吾给她的提醒。
被绪以灼用剑尖指着的人神情惊恐,他正要喊人,却在声音出口前被绪以灼拍晕了。
原吾叹了一口气,把剑锋也换成了剑背。
过来“采珠”的几个人中大部分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少数几个修士修为也没到筑基,绪以灼拍晕一个人的功夫,经验更加丰富的原吾已经把其余人全部打晕了。
玄无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绪以灼捂着脸,无力地坐在地上,整个人丧丧的。
她刚才确实起了杀心。
其实绪以灼心里清楚的,这些简笔画脸根本不是真正的人,就像游戏里头的npc一样,她就算真把他们砍了,也不能算她杀人。
可是绪以灼下不了手。
在最后一刻,绪以灼还是调转了剑锋,用剑背拍晕了他。
绪以灼觉得自己有点失败,明明那是个恶人,而且还是个假人。
原吾拍了拍她的肩膀,像个过来人:“没杀过人的话心里有负担是正常的,第一次过后就好多了。”
绪以灼抬眼看她:“你杀过人?”
“有时候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原吾道,“而且那些杀人如麻的魔修我们一般不把他们当人。”
绪以灼没有被开解到,依旧很颓废。
有微弱的力道拉了拉绪以灼的袖子。
绪以灼看过去,拉她袖子的正是池中的鲛人。
绪以灼声音很轻,唯恐吓到了他:“有什么事吗?”
鲛人好像很久没有说话了,开始只能发出不成语句的嘶声,许久后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绪以灼茫然:“救谁?”
鲛人的眼中流出血泪,他接住了自己的泪水。那些红色的鲛珠被他一个劲塞入绪以灼的怀中:“神女……救救她。”
绪以灼手足无措,鲛珠掉落在地上,滚向四处。
鲛人的眼中满是悲哀,执拗地看着绪以灼。
绪以灼木然点着头,即便她还没有完全理解鲛人的话。
鲛人勉强扯了扯嘴角,他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绪以灼是不是在骗他。渐渐的,鲛人眼中连血也流不出来了,他无法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趴在池边,缓缓滑入水中。
鲛人的眼泪流尽了。
他的生命也停止在这一刻。
绪以灼躺在屋顶上,看着头顶那轮亘古不变的月亮。
无论身处何处,天中一轮明月似乎都是一样的。
有人飞上了屋顶,绪以灼不用看那个人是谁,这个时候会过来的也就只有原吾了。
原吾在她身边坐下:“睡不着吗?”
绪以灼道:“不敢闭眼。”
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个那个鲛人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原吾抱着自己的膝盖,心情同样不好。她过去对鲛人的了解都在书籍上,就像她一直以来说的,那段历史离她已经太遥远了,原吾很难从书中寥寥数言里体会到鲛人当年的处境。
可是今天她看见了。
原吾还很年轻,她在世外楼长大,还不曾经历过这么残酷的事情。不是对一个人的残酷,而是对一个种族的残酷。
这种残酷太过沉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都不敢去看自己空间法器里的那堆鲛珠,在过去,这些鲛珠是通过剥削鲛人的生命获得的。
产珠,采珠,听着就很像一门生意。
“天道之下的任何生命,都身处因果轮回之中。”原吾忽然道,“昔日人族虐杀鲛人是因,今日黄泉水威胁阳界是果。我们今日种下的任何因,终有一日要承担它结出的果。”
“这一定是除了获取叩仙门凭证外,楼主想让我们知道的。”
绪以灼伸出手,好像能拨动天上的星辰,一种奇怪的感觉出现在她的心里,似乎有一根线,正在将许多事情串起。
从很久以前。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