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有朋友,只是没有像尹白薇和沈绘这样的朋友。
以前读书的时候,倒是有个女孩,和她关系很好,两人同吃同住,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每天有聊不完的八卦,谈不完的话题,两人都觉得能够和对方做一辈子的朋友。
可是初中毕业没多久,女孩就被父母嫁了出去,那是个很远的地方,坐车得在山路上盘旋将近五个小时,然后还要走两个小时的山路才到,赵新苗去找过她一次,从不晕车的她在车上吐得昏天暗地,下车之后看着她的好友坐在一个黄泥垒的土房子前面,择着从地里挖出来的野菜。
那房子是真的破,本来是三间屋子的,垮的只剩一间堂屋,和半间灶房,也没钱去修,屋顶是破的,即使没下雨,也能够看见从缝隙里面投进来的天光,门一打开就是桌子和床,崭新的大红色被褥铺在上面,已经染上了黑色的旧斑。
曾经笑起来会露出一排牙齿的少女,穿着倒新不旧的衣裳,头发乱糟糟的,脸黄扑扑的,赵新苗都快不记得两个人躲在学校角落里,偷偷用去县城里超市买的廉价护肤品的模样。
见到赵新苗,她露出局促又不安的笑容,道:“你来了啊,坐,坐,我去给你倒水喝。”
正是因为见了她,赵新苗才第一次在心中坚定了要逃的念头。
她怕自己忘了自己曾经坐在教室里的时候,做过的要去大城市的梦,她怕自己从今往后,就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山隘里面,再也走不出去,她怕自己忘了仰望天空的时候,憧憬过的美好未来。
她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的那个地方。
赵新苗本来是偷偷来的,打算在好友家住上一晚上。
以前读书时候,她就经常往外跑,母亲也习惯了女儿偶尔不在家,这在农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但她没敢在那个只有一张床的家里住下。
她赶了最迟的一辆班车,在暮色完全笼罩天空时下车,又走了两个小时,才在将近凌晨的时候,回到家里。
她彻夜未眠,一闭上眼,想到的都是曾经和她一起欢笑的少女,胆怯又畏缩的模样。
她怕极了,怕自己也变成这个样子。
她是知道母亲藏东西的地方是在哪儿的,于是趁着母亲去地里忙活的时候,偷偷地跑了进去,拿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学校发助学金的那张银行卡,又往自己的旧书包里塞了几件衣服,抓了几百块钱,就匆匆离开了家,谁也没说,甚至怕的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