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不乖(2)

辛沉夜从摇椅上跳了下来,轻快地说了一声“谢谢你,梅绯丝特”,就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里。

不一会儿,后门被推开,沉夜带着厚厚的手套,用肩膀撞起来帘子,费力地进来这个隔间,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药。

“已经滤过啦,快喝吧。”她把药放到床头。

钟寒水等了一会儿,没见到她过来帮忙的意思,有点恼怒,瞥了她一眼,吃力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拿起药碗一口气喝干。

然后嘴里就被塞进了酸甜的蜜饯。

说实话,中药的酸苦味道和甜滋滋的蜜饯混合在一起,恐怕只能安慰到小孩子。钟寒水的面色几乎要发青,却听到辛沉夜颇有炫耀意味地说:“奖励你的,我自己腌的杏子和无花果。”

她收起来药碗,跟他说:“院子里有卫生间,大堂里有饮水机和一次性水杯,如果需要的话就自取,看在你现在虚弱的份上收留你一晚,明天早上起来付我医药费。”

她掀起来帘子出去,临放下竹帘的一瞬间又探头进来,笑靥纯美:“晚安。”

又是“啪”地一声,灯光熄灭,只听得见蝉鸣和老式空调费力地转动的声音。

飘窗在外面被合上。然后是甜蜜的女声跟那个尖锐沙哑的声音互相说了“晚安”。

……临睡前吃了蜜饯,还没有刷牙,中药的苦味还留在喉咙里。

但是,但是莫名地感觉到一股令人安心的困意。

换作从前,讲究的钟寒水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就这样睡过去,可今夜,听着蝉鸣,嗅着鼻尖竹席凉枕上草木香气夹杂着她发间的清香,还有药味飘飘悠悠,他竟然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立刻感觉好多了,按照辛沉夜的说明,推开后门进了小院,发现屋檐下挂着一只鹦鹉,全身白色,羽翅根部和头上的羽冠处带着一点轻柔的鹅黄。

鹦鹉说:“早上好!”

这个声音叫钟寒水想起来昨晚报告药煎好了的那个声音。

他回复道:“……早上好,梅菲斯特。”

鹦鹉梅菲斯特拍了拍翅膀,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钟寒水有点高兴于自己没叫错名字。

这个早晨让他意外地心情轻松,去卫生间出来之后梅菲斯特喊着“跟上、跟上”,带他到小厨房里喝了一碗煎好放凉的中药。

钟寒水擅自从储物盒里摸出来一颗无花果蜜饯吃掉了。一如既往甜得不得了。

然后打着呵欠的辛沉夜就从主屋推门出来,站到他面前,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摊开。

钟寒水有点摸不清她的意思。

辛沉夜穿着薄荷绿的娃娃领宽大睡裙,短发乱糟糟的,眼角带着一点刚睡醒的红痕,没有了黑色衣服和高跟鞋帮助她扮酷,她整个人看上去又甜又软。

然后她说:“药费,钟先生。”

鹦鹉梅菲斯特停落在钟寒水的肩膀上,就在他耳朵旁边,大声地叫嚣:“药费!钟先生!药费!”

钟寒水内心莫名有些慌乱。

辛沉夜却已经俯下身来,伸出好看的一只手来。

翡翠镯子从她纤细的手腕上滑下来,恰好挂在手上。就连这种漫不经心的场景,在这个女子身上都是美的。

她要做什么?

钟寒水有点警惕,却毫无力气反抗。、

结果她只是抓起他的一只手腕,食指轻轻地放在脉上。等她换了一只手,钟寒水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把脉。

钟寒水刚才还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会儿突然不知道怎么就有力气说了一声“别开玩笑”。

说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极低,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辛沉夜却拿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没开玩笑,我家祖传老中医的。”

说着,她将双臂抱住他的一只胳膊,“我数一二,你用力,站起来,我家医馆就在附近。一、二——”

钟寒水费力站起来,一个大男人压到她的肩膀上,晃晃悠悠站稳。

辛沉夜果然没开玩笑,他们绕过了一个巷口,就到了一家颇有历史的四合院门口,侧门另开,横匾上书“医馆”两个简洁明了的楷书大字。

钟寒水因为脱水,头晕眼花得过一会儿就跟老电视信号不好似的雪花屏一会儿,只能依靠着辛沉夜的带领往前走。

他恍惚间嗅到她发间的清香,然后混进来沉朴的药香气。

“你先躺下。”

他听见辛沉夜说。

脆弱的时候人总是会容易放下心防。钟寒水可能二十多年都没这么听话过,乖乖地躺下来,缓了一会儿才能够清晰地视物。平躺状态下血液循环较为顺畅一些,耳鸣也就没那么严重了。

“啪”地一声,整个医馆的灯都亮起来了。然后是嗡嗡的声音,大概是比较老式的空调卖力在启动。

钟寒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竹帘隔开的小隔间里,透过竹帘的缝隙,可以看到医馆大厅里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药柜,小药箱子上一个个挂着古朴的铜锁,贴着繁体书的毛笔字的标签。

柜台之类的都在外头,想来中医馆也不会像诊所一样留病人打针输液,那么看来这个隔间就是她平时午睡之类休息的地方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旦开始这么想,钟寒水就隐约觉得身下的席子上都有了一点她发间的那种清香。

过了一会儿,轻巧的高跟鞋敲着木地板的声音传过来,越走越近。

钟寒水侧过脸,看到辛沉夜走过来,见他仍睁着眼,于是微微一笑。

她或许是无意的,钟寒水不无抑郁地想,但是这笑容实在是甜美又迷人,让他觉得自己像随时会掏出来自己钱包或者财产转移书之类的双手奉上的那种白痴冤大头。

“我先去抓药给你,钟大老板就休息一会儿吧。”

她的眼眸里带着一点点闪亮亮的戏谑,在他面前晃了一晃中医执业医师资格证的小本本。

“你认识我?”钟寒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