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有鱼有一点想哼歌,却找不到调子。
没有什么征兆,他只是突如其来地感到难过,趴在栏杆上泣不成声。
他隐隐约约地想,人总是会想属于他爱的那个人。
那他的一部分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也许他再也不会想起来她的样子,也再也无法体会他曾经可以多爱一个人。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生活。
容次元听到风碎裂的声音。是很坚硬的风,碎的声音也是重而浊的。气流。他应该被这气流裹挟进去撕碎。但有什么东西牢牢地按住他,让他站在原地。
水的流动。俯瞰的风景。燃烧的温度。锋利的边缘。尖锐的凸起。所有的一切,都对着他有着近乎本能的吸引力。跳下去,淹没,燃烧,割裂,刺穿。他的神经鼓动着他,但他总是面不改色地继续走下去,去奔赴他的生活。
他生活在公司租的办公室后面的小隔间里。没有另外的单独的住所。
几乎睡眠之外就是工作,几乎无欲无求。
他的兴趣很少,当他隐约感受到无可忍耐,就会去购买奢侈品,或者把请求他打钱的亲戚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看他们的滑稽表现然后打发一笔钱来取乐。他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道德感,当他附和年轻人谈论梦想时,他甚至能听到耳中发出漫长的轰鸣。
不,表面上来看他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年轻,有用不完的精力,擅长社交,跟谁都能很快走到一块。敏锐的嗅觉,精密的计划,还有将之付诸实践并收获回报的行动力——这些作为世俗的成功者所必需的才能,他一样都不少。
但他的身体好像内部丧失了情感的器官。他是畸形的。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深海的鱼类,一切为了适应超乎常理的水压。丑陋,但一切都是为了功能性存在。为了生活。他必须生活下去。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自私……想要得到,想要被爱,想要一种慰藉的拥抱。
他的头脑是混乱的,他不敢跟任何人谈论。
我……我不是真的爱她?我爱她吗?我不够爱她吗?我是不是不爱她?但我明明爱她?是因为我自私,是因为我自私?我不爱她?我是爱她的吗?诸如此类的疑问总是搅动他的内脏。
爱与生活是对立的。绝不相容的。
而她应当是渴求爱的,应当是孤独的。她留下一个句号的断定,他就好像被判下了无期徒刑。
倘若是因为他的自私,他缺乏足够的勇气,那么他就不应当试图挣脱什么,而应该好好地受这个苦——不,不是爱的苦。恰恰相反,最令他羞愧的是,就算是如此,回忆起过去的种种意象,他仍然无可救药地感到命运式的飞蛾扑火、怦然心动。
所以生活对他来说纯粹是苦难。所以他才必须活下去。
他知道他必定腐烂在这道路的尽头。
“……沉夜。”
这句话说出去一定会令她反胃。他没有资格这样说。罪大恶极,但他无法克制。卑鄙的、绝望的、可耻的、腐烂的、窃窃私语的这感情注定感染他的血液与他同归于尽。他的爱会审判他永远受自己的折磨。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