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故人(1)
沈岁厄已不记得自个儿有多久没见过阳光了,水牢的大门甫一打开,刺目的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只察觉有人缓步走来,停在池子边上,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给她。
“你…你是谁?”
她被困在这水牢里不知年月,而眼前这个人,是她这些年来见到的第一个活人,那只朝着她伸来的手看不清楚,只觉着干净好看,让她不忍去碰触。
“你听好了,不要再将我忘了,我叫季东楼。”
那白衣男子蹲在沈岁厄面前,衣摆之上翠绿的雀翎纹路深深的映入沈岁厄眸中,他说话之时一字一顿,极为认真,那只朝她伸来的手又近了几分,似是想助她脱离这片苦海。
沈岁厄自睡梦中惊坐而起,入目漆黑一片,鼻尖暗香涌动,耳畔隐隐能够听到人声。
“你们说,陛下为什么要将这个灾星放出水牢?”
“这姑娘柔柔柔弱的,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个传的沸沸扬扬的灾星,你们怕是搞错了!”
“这有什么假的,那些与陛下同去茶花水牢的内侍们亲口说的,陛下金尊玉贵,竟屈身将这女人抱出茶花水牢,可气坏了几位年迈体衰的谏官。”
“可她若真是当年那胆大无边的灾星,今年怕也是十七八岁了,怎么看起来跟才十三四五一般?”
“你是没听说过,那茶花水牢可是处厉害的地方,那是法华寺的主持——
一戒大师专门建造了来关灾星的,将那灾星关在里边,每日时辰到了就会有机关将灾星拉进水里,那水里满是吸血蛭,人一进去,那就是生不如死,还长个呢,不死就不错了!”
“亏这一戒大师还是个和尚,怎么心肠这般歹毒,竟然想出这等阴损的主意来折磨这…”
“你怎么说话呢?不懂别瞎讲,一戒大师这是为民除害!”
“那为什么不给这个灾星一个痛快?”
“大概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杀生是禁忌。”
“咱们的话题全歪了,讨论的不该是咱们陛下为什么会想着要将这灾星放出来嘛!而且还带进这碧栖台里来了!”
原来,她不是在做梦,她是真的离开了那个让她胆寒却怎么也挣扎不脱的地方,沈岁厄摸了摸自个儿眼上罩着的那块黑纱,不动声色的躺了回去。
这张床实在过于柔软,过于干燥,也过于温暖,几近让她想不起水牢之中的日月。
亦不愿意想起。
沈岁厄将自己缩进被窝里天人交战,外边的人声
还未停止。
“陛下不会是真想纳她做后罢?我可是听说了,陛下因着白日里被谏官拦在水牢门口,曾放言谁家的女儿若是想做咱们大梁皇后,便先在那茶花水牢之中待上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