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念笙低着头笑了笑,他依稀可以看出沈岁厄手里边是提了盏灯的,但这野地里边点着盏灯比不点更为骇人,因而也便吹熄了罢——
裴念笙对这一点可谓是颇有感触的。
“裴公子这般早来这里,不知所为何事?”
沈岁厄也笑了笑,在这登仙台上走动起来。
“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小岁厄呢?”
“我已不记得日出是个什么样的壮观景象了,因而特意起了个大早,想来看看日出。”
等到日出东方之际,沈岁厄那身大氅之上已然是裹了一层冷霜,裴念笙听闻沈岁厄要看日出,并未避讳身份,只站得远了一些,与她共待天明。
当这尊神像身上洒满晨辉之时,裴念笙只见着沈岁厄那一向是颇为白净的面上镀了一层金色,宛如庙堂里的神佛,那一瞬间让他感到想要忏悔。
若是当年他没有对顾臻做那样的事,也许他与沈岁厄之间或许还有些可能,如今…
他们两人之间的鸿沟,可不止是一个季东楼与失去了记忆这般简单了。
裴念笙垂着眉,说:“我这一生在此处见过许多场日出,只这一场,有些难忘。”
也仅仅是有些罢了。
裴念笙记得分明,当他头一回踏上这登仙台,他的师傅对着诸神与先祖祷告之时,便是这样一个清晨。
阳光洒在他师傅那洁白的道袍之上,也洒在登仙台下,石桥之上立着的女人身上。
那一身白衣白纱,宛如被镀了一层圣光,随时会在这晨曦之中消失不见,再难寻觅。让人呼吸发紧。
沈岁厄没有说话,她摸着自个儿沾了一露水的袖子,面上的笑多了几分歉意。
季东楼不在,她反倒是爱惜起自个儿的身子了,提了早便被她吹熄了的灯笼一步步走下那台阶,便瞧着早起的钟小妹带着孩子起床洗漱。
香君对沈岁厄似乎有种别样的好感,见了沈岁厄,那羊毛牙刷上的青盐尚还未抹尽,便咧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