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拜了拜，又摸出木鱼与经书，她从未想过在白日里劳心劳神之后，她竟然还有些精力念经。

然而木鱼的敲击声，口中的经纶声，似乎真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她开始忘乎烦恼，忘乎痛楚。

“娘娘还没入睡？”

朱嬷嬷到底是年纪大了，夜里一点响动都能将她惊醒，因而此刻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在佛堂外边站着询问了一句。

穿堂风甚大，吹得朱嬷嬷呛了一口雪。

“还没呢，朱嬷嬷若是也睡不着，便陪哀家玩会儿棋罢。”

周太后停止了念经，如此说着，人已是起身。

她若是想下棋，自然没人会忤逆她的意思的，便是看着她长大的奶娘也还是不能。

朱嬷嬷哈着热气进门，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觉着有些好笑，然而却也是冬日里的常态了。

毕竟虽有地龙可烧，这冷空气甫一进来，还是会让人觉着脑门一凉的。

朱嬷嬷关上门之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让凉气从自个儿身上退下去，才脱了披在身上的棉袄，转进折屏之中。

折屏里边，周太后已是摆好了棋盘与两只棋篓，有值夜的内侍打着哈欠跪坐在角落里边烧热水，想是要烧来泡茶。

“偷懒的东西，不去下房烧火，摆在这佛的眼角上做什么？”

朱嬷嬷想趁着周太后还未发火之际，将那人凶走，不曾想周太后却是抬手抓住了朱嬷嬷的衣摆。

“奶娘，是我让她在这里烧的，外边风大，她到底还是个孩子。”

周太后实在是个心思善良的人，只她的善良，到底从未用在与自个儿有亲故的人身上。

这大约便是传闻之中，那些个猎人们常会犯的病罢——

远处的东西总是能够看得很清楚，然而将那东西摆在近前来，入目却是有些模糊了。

读书人大多也会得一种将近处的东西看得清楚，然而远处的东西却瞧不清楚的眼疾。

朱嬷嬷低着头落子，将这话缓缓说给周太后听。

周太后闻言，笑了笑。

“奶娘啊，你这一天，只怕是十四个时辰都在钻营这些东西，从前岁厄那小姑娘成日里被你逗得笑，如今…却只能拿来嘲讽我了。”